“不愧是都察院的，独自一人孤身赴会，胆子可真大啊！”
陈英拿起侍女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嘴角挂着晶莹的水珠，眼眸里尽是不屑。
林九鱼显得淡然且无所谓，莞尔耸肩道：“参加河坊赏月都可以被称之为大胆的话，陈大人真是个井底之蛙！”
脸颊肌肉遏制不住地抽搐，陈英冷声道：“我这个井底之蛙，倒是要向大人讨教一下，敢不敢接？”
林九鱼凛然无惧：“有何不敢？”
针尖对麦芒，气氛剑拔弩张。
吃瓜群众看戏不怕事儿大，不约而同的拱了一下火
“陈大人可是武举入仕，不仅仅只会舞刀弄枪，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敢跟陈大人请教，这位监察御史有几斤几两？”
“屁呢，贱籍捕快出身，目不识丁还差不多，敢跟我们谈论风雅趣事，找虐吧。”
曹飞很懂得拿捏时机，适当站出来抬手摆了摆，压下这片嘈杂。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河坊赏月是雅事，可不是舞刀弄枪的哦。”
“既然林大人受到赵姑娘的邀约，怎么说也要给点主人家的面子吧？”
“新人加入，初来乍到，考验一番是不可避免的，别搞得气氛那么紧张。”
陈英虽然讨厌曹飞的虚伪，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站在道理上，让人心底产生信服，无法反驳。
“既然曹大人站了出来，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吧？”
曹飞老成在在地沉吟道：“船坊不是有个多年未破的题吗？”
“就用那个考验一下吧。”
“林大人，可好？”
他的微笑带着不怀好意，含糊其辞的话语，明摆着挖坑。
少了针锋相对，却多了阴谋诡计。
不能放任事态恶化，赵蓉儿挺身而出说：“曹大人，那道考题未免太难了吧？”
“那可是洪大人招女婿出的千古难题，至今为止无人可破！”
“很多慕名而来的才俊，连门都进不去！”
听到这里，在场的都知道怎么回事，立即骚动不已。
有好戏看了，看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今晚怎么出糗！
曹飞无所谓地说：“林大人可是皇上钦点的监察御史，有点难度不是很正常吗？”
“他要是不行的话，认输也没事，我们会给赵姑娘的面子，允许你参加我们的聚会。”
“只不过嘛.....你得坐在那儿。”
他不掩饰戏谑，抬手指向门边角落。
明晃晃的瞧不起，故意贬低羞辱。
在场官儿最大，却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简直是侮辱！
赤裸裸的践踏！
此事若是传出去，打的可不仅仅是林九鱼的脸，还有都察院的.....
甚至皇上的！
“林大人，抱歉，小女子没想过是这么一个场面。”
赵蓉儿怯生生地低声道歉说：“题目太难了，换一个......”
到现在为止，林九鱼还不知道是什么题目，神神秘秘的装神弄鬼。
不过，眼前曹飞和陈英等人，却着实惹怒了他。
拥有原主的记忆，林九鱼清楚知道，大成王朝虽然科举制度很是完善，科考也都是四书五经，但诗词歌赋没有发展起来。
前世的那些名人绝句，千古绝唱，在这里竟然没有！
怎么说也是本科毕业的，这就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去应付。
只见，林九鱼的脸上仍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可目光却渐渐冰冷了下来。
无视赵蓉儿的劝说，他淡漠道：“我输了，今晚可以坐在角落，任凭你们羞辱。”
“如果我赢了，你们要如何？”
未等曹飞等人说话，林九鱼接着补充道：“赌钱有失风雅，倒不如玩点儿有趣的。”
“你们俩输了，跳下河游，绕船一圈！”
既然口口声声自称文人雅士，那我就剥开那层虚伪的皮，让你们都成了落汤鸡！
察觉到林九鱼心思的歹毒，陈英等人气得就想要动手，却被曹飞拦了下来。
他眼神凌冽地一闪而过，冷笑不已道：“好，那就玩点儿有趣的，游一圈嘛，多大点事儿。”
“筹码应该是对等的，你输了也要游？”
赌约已成，林九鱼同意地点头，平淡说：“可以，出题吧。”
“好！”
生怕某人反悔，话音刚落下，曹飞迫不及待的断喝一声。
“题目很简单，在我走完七步，林大人要作诗一首！”
“现场有八位大人，以及主人家赵姑娘。”
“我们九个人超过半数认可你的诗，便算你通过考核。”
赵蓉儿有失礼貌的抢先反对道：“这不公平！”
“在座的大人们都很熟悉，唯独林大人是陌生的.......”
言下之意，有串通的嫌疑，凭交情打分，不能做到公正。
“林大人，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至少不用完成赌约，下河畅游一番。”
不理会赵蓉儿的投诉，曹飞直视林九鱼，语气咄咄逼人。
林九鱼抬手拦住赵蓉儿，阻止她替自己强出头。
转头给了个自信的憨笑，压低声：“哪有绝对的公平？”
“要是证明你没参与这件事情，回头要是我输了，陪我一起游。”
唰！
赵蓉儿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红晕，娇滴滴的含羞不已，目光蕴含嗔怒，却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曹云见到两人低声耳语，有种打情骂俏的明目张胆，霎时间怒火燃烧，朗声打断：“开始了！”
“第一步！”
他抬脚踏出一步。
掌握着时间的曹云，有意作弄的加快步伐，还没站稳就迈出第二只脚。
“第二步！”
“第三步！”
伴随着倒数时间愈发逼近，陈英他们的脸上笑意渐浓，都等着监察御史，当众出糗。
赵蓉儿很是着急，小脚都差点原地跺了起来。
只是被长裙掩盖住了。
林九鱼反而不紧张，平静地把眼前丑陋嘴脸尽收眼底。
“第五步！”
曹飞的报数话音落下，连带乐队都停止了奏乐，船舱内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九鱼身上。
只见，林九鱼从容不迫，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情绪在不断酝酿，眼眸变得深邃。
“第六步！”
曹飞的声音迫切传来，宛如催命符。
“煮豆燃豆萁......”
林九鱼这才张开嘴巴，说出一句拖长音节的诗；
立即让在场的人都愕然当场，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豆在釜中泣！”
第二句诗出来，船舱内的气氛变得悲伤了。
连带曹飞都忘记抬起脚，大家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所左右。
林九鱼眼神骤然变得犀利了，陡然看向曹飞。
曹飞的心骤然咯噔一下，迅速回过神来，一咬牙，猛地抬起脚。
“第七.....”
林九鱼强行打断，声音也随之高亢了起来，自顾自的抑扬顿挫，朗声念唱。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飞的‘步’字还来不及说，脚却踏了出去，但整个人却惊呆了。
不仅是他，现场所有人，都呆愣当场。
轰隆！
他们的脑海里，宛如凭空雷霆般炸响，震惊到无以复加，惊愕写满了脸上。
即便是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侍女们，也都尽皆停下了动作，眼眶变得湿润了.....
悲伤中带着不甘的情绪，伴随着林九鱼话音落下，几乎同一时间涌上了心头。
诗中所表现的情绪，宛如病毒般迅速在船舱内蔓延。
曹飞恰好迎上了林九鱼那犀利目光，情绪一下喷涌，落下的第七步还没来得及站稳，胸口宛如遭到锤子的闷击。
噔噔噔后退几步，绊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骤然变得苍白。
他嘴唇嗡动，脸上布满了惊恐，颤颤巍巍说：“不可能！”
随着这个声音打破船舱内的寂静，宛如平静湖面上扔下了石块......一石激起千层浪！
“哇，好诗，好诗啊！绝世好诗！”
“七步成诗，绝句，妙不可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悲伤中带有讽刺和无奈，这不正是我们对林大人所做的一切吗？”
“惭愧，下官太惭愧了！林大人才气卓然，出口成诗，乃当世大才也。”
一改刚才的不屑态度，在场的大人们，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敬。
最为震撼的，是身边站着的赵蓉儿。
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旁边男人侧脸，那番动人美目之下，是藏不住的仰慕。
这首诗，戳中了女人的心坎，也道出了她这些年所经历的磨难。
似乎心有所感，林九鱼噙着微笑的善良，扭头看了女人一眼，条件反射地下意识抬手，擦拭她脸上泪水。
“哭了就不漂亮了。”
这时的他，同样沉浸在了诗词的情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眼下时代，这种行为对女人来说，不是安慰，而是冒犯。
另一种层面是表达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
赵蓉儿抖了一下肉嘟嘟的脸蛋子，羞涩不已地垂下头，避开了男人粗糙的大手，嘴角却突然挂上了甜蜜浅笑。
林九鱼没有在意，重新把目光落在船舱上，傲然扫视全场，微笑谦逊道。
“不知在场的各位大人，可以评判输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