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高分贝的叫声,在清晨的驿站里突兀响起。
嘭,嘭,嘭.....
吓得大伙儿惊讶不已,开门、开窗之声不绝于耳,都好奇的探头探脑,循着声音方向看去。
“李青山,我杀了你!”
尖锐的声音从一楼西边房间传来。
哐当!
只见,李青山很是狼狈地撞出房门,踉跄跌撞,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惊恐,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闪身躲避了飞来的凳子。
“陈兄,干嘛如此恼火?”
“大家好兄弟一起睡觉不是很正常吗?”
他不明所以地站起来,半个身躲藏在门侧,避免里屋的人扔东西,打砸误伤了。
陈兄怒气值拉满的紧握拳头,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似乎要将李青山给生吞活剥了。
“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你趁人之危,玷污我的清白......”
她过于激动,站在门口唾骂,发现驿站里众人的奇怪目光,脸色一红,不免尴尬,把后面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去。
但她怒火未退的,抓住那扇门重重关上。
“李青山,我恨你!”
房间里传来陈兄的闷声,似乎还带着点哭腔。
李青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倍感奇怪地嘟囔:“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大家都是男的,一起睡个觉罢了。”
“我都没怪你压了我一晚上呢。”
“大人,早上好。”
此时,他看到对面二楼,双手撑住栏杆在看戏的林九鱼;
李青山整理凌乱的头发,捋顺衣服袍子,恭敬地行了个礼。
旁边的韩勇等人多少有点眼力劲,看出了‘陈兄’女扮男装,却被林九鱼抬手阻止,微微摇头示意,莫要多嘴。
“青山啊,听说昨晚你认识了个好兄弟,姓陈的,喝了不少酒。”
林九鱼带着玩味戏谑的表情说:“你倒好,交友喝酒,躺下就睡了。”
“回来的我,还要替你善后,给钱,收拾桌子。”
李青山尴尬羞愧的低下头,诚恳道歉:“麻烦大人,实在不好意思。”
“以后下属定当注意言行举止,不给大人添麻烦。”
摆了摆手,林九鱼打心底不太介意。
“酒是好东西,喝点有益身心健康,只要不耽误正事,尽管喝。”
“买酒的钱,从你的月俸里扣。”
一码归一码,倒不是林九鱼抠门,而是这点小事不能惯着,随着身边的下属增加,要立规矩,不能乱了。
李青山如蒙大赦,非但没有计较钱银的事情,还松了一口气,庆幸大人没有责备。
“洗漱了上来吃早饭吧,小春做了你喜欢的打卤面。”
林九鱼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点破‘陈兄’是女人的身份。
心里多少有点想看后续发展的成人之美。
“嘿嘿,青山小子,今天的早食可别吐了,小春姑娘会很生气的!”
韩勇的笑容多少带点儿嘲讽,顿时引起周遭的同僚们,一阵哄笑。
李青山老脸一红,不理这群看戏取笑的家伙,转头敲了一下房门。
“陈兄,一起吃早饭?”
回应他的,是饱含愤怒的无情高音。
“滚!”
隔着门,李青山还是被吓得一阵哆嗦,悻悻离开。
......
阳云府衙门,恢宏气派,门口两只石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嘎咯,嘎咯,嘎咯......
马蹄声清脆传来,站岗侍卫扭头看去,立即恭敬走下台阶。
身穿红色官袍的大人,带队骑着马缓慢走来。
朱红色官袍中间的补子,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白鹭。
素有眼力劲的侍卫,一眼便看出是五品官!
红袍白鹭,极具标志性。
前来拜访的大人贵为五品官员,侍卫怎么敢怠慢。
“大人好!”
侍卫恭敬抱拳,抓住缰绳控制住了马匹。
“冒昧问一句,大人是?”
对于眼前之人素未谋面,年纪稍大的侍卫低声询问。
这是他们的职责,并非冒犯。
来往府衙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槛,亮明身份给侍卫禀报,是一种礼貌。
不用前面的大人开口,身后的韩勇很懂事吆喝道。
“烦请通报一声,都察院监察御史、兼阳云府院试督导,林九鱼林大人,拜访知府龚大人、府丞赵大人!”
都察院监察御史!
侍卫脸上染过一抹震惊,更为恭敬低头道:“是!”
年轻侍卫小跑进去府衙通报。
年长侍卫则很上道的欢迎说:“请林大人下马,到府衙堂前稍作歇息。”
都察院官威浓厚,侍卫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有所不周的怪罪下来。
翻身下马,林九鱼落地后整理一下官袍和乌纱帽,顺便摸了一下胸口的官补,那是代表权力的象征。
他昂首阔步地拾阶而上,踏入府衙。
还没到达前厅休息喝茶的地方,一位身穿湛蓝色官服的恭敬迎上来。
胸前的官补绣着黄鹂,八品,府衙的内务管事。
说白了就是办公室主任。
“下官阳云府衙内务管事许一百,见过林大人!”
许一百恭敬行礼,作揖拜见。
“林大人气宇轩昂,下官能见上一面,实属三生有幸。”
文绉绉的官腔吹捧,听得林九鱼直皱眉头。
“许管事谬赞了,第一次来府衙,差点找不到路。”
他用开玩笑的态度,缓解一下气氛。
许一百笑容更甚:“请林大人移步到府丞处,赵大人盼着您呢。”
“韩百户等人可以在这里稍作歇息,下官已安排好了茶水和糕点。”
“林大人,请!”
跟在许一百身后,林九鱼穿过前厅,走过蜿蜒的长廊,来到靠近西侧的办公厢房。
拐弯在长廊的这头,便看到远端伫立着一个身影。
出门相迎,很重视。
此人身穿锦绣长袍的便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稍显年纪,留了个山羊胡,眯着小眼睛。
他早已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扫榻相迎。
“哈哈,监察御史林大人,幸会啊。”
他向前走了几步主动迎上,彰显热情好客。
“府丞大人,下官有礼了。”
林九鱼客气的回应。
来人正是阳云府的府丞,官从四品,赵松。
放在当下,好歹是个市长!
“不用那么多礼数,同朝为官,那都是一家人。”
“一百,你忙去吧,今儿我亲自招待林老弟!”
许管事作别后离开。
“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哈哈,来来来,林老弟,进门饮茶。”
赵府丞笑声爽朗,为人热情,拉着林九鱼的手腕,跨过门槛,进入厢房。
厢房内,摆设干净,四方桌椅在中央,里头靠墙位置是塌,方便促膝谈话;
办公的案牍位于左侧靠窗位置,对面有一扇珠帘遮掩的门,里头是休息的地方。
案榻背后的墙上,挂着字画。
林九鱼一眼扫过去,有‘清秀廉洁’的草字书法,也有竹林小屋的泼墨画卷。
脱了靴子,随意盘起一只脚的赵府丞,笑容满面地把倒好的茶,推到林九鱼跟前。
“林老弟,听说你昨晚在蓉儿的船坊上,作了一首传唱千古的七步成诗?”
赵府丞正是河坊赏月的赵蓉儿父亲。
他兴致盎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驿站出发前,李青山给林九鱼恶补了府衙中,几位重要官员的性格爱好。
赵松是退休的三品礼部左侍郎,洪煊的弟子,亲手点的进士;喜欢文人墨客的雅趣之事,素爱吟诗作对,提笔作画。
一早便从赵蓉儿口中,听到林九鱼昨晚的事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如此热情下,饶是林九鱼脸皮厚,多次抄袭朗读总有些心虚。
待得他朗诵完毕,霎时间,赵松眼眸中精光闪烁,脸颊的肉抖了一抖,拍案叫好。
“好诗,好诗啊!”
“七步成诗,千古绝句!”
“好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简直是一语道破了天机。”
“林老弟啊,我厚着脸皮求你,给老哥也来一首可好?”
赵松一副求贤若渴的炯炯眼神,看得林九鱼心底发毛。
千古绝句他肚子里多的是,但......没必要一见面就送人啊。
回头还得应付很多场合呢。
林九鱼眉头紧皱,低垂下头的无奈摇晃道:“府丞大人,恕下官无能,诗词歌赋的创作,需要那灵光一闪的,现在这东西还没来呢。”
“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赵松整个人愣神呆滞,剧烈波动的瞳孔,写满了震惊。
“林老弟乃神人也,千古绝句张口就来,还说没准备?”
“妙啊,实在太妙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这句话,足以流芳百世的千古名句!”
瞧见赵松激动到像个三岁小孩,手舞足蹈的样子,这下轮到林九鱼愣住了。
他砸了砸嘴巴,不知如何解释。
心中苦涩:用得着那么激动吗?我.....真的随口一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