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满街跟风风雪名,墙角捡个天生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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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城喧嚣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食物香气、汗味和灵力波动。夜辰抱着祈雪,穿过熙攘人流,最终停在一家挂着“老张头骨汤面”幡子的露天面铺前。油腻的木桌条凳,鼎沸的人声,与风雪境那云遮雾绕的仙家气象格格不入,却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两碗招牌骨汤面,一碗清淡些。”夜辰坐下,将祈雪放在身边条凳上。小家伙好奇地四处张望。

面很快端上,热气腾腾,粗瓷大碗里奶白的骨汤,筋道的面条,铺着几片酱色卤肉和翠绿的葱花。香气诱人。

祈雪学得极快。夜辰只示范了一次如何拿竹筷,她便有模有样地夹起面条,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吃得眉眼弯弯。上古神兽的本能,让她对力量的掌控细致入微,此刻用在吃面上,竟也无比协调。

“客官,您慢用!”面铺老板,一个围着油腻围裙的憨厚中年汉子,拎着铜壶过来续热水。他目光落在祈雪身上,带着市井特有的自来熟和赞叹:“哟!小女娃长得可真水灵!跟玉雕似的!客官好福气啊,将来准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夜辰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女儿?这位张老板眼力……还真是“精准”得让人心塞。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总不能说“这是我刚孵化的老婆”吧?那估计下一秒就会被当成变态围殴。

然而,就在张老板放下水壶,准备转身的刹那——

祈雪用筷子稳稳夹起自己碗里最大、油光最亮的一片卤肉,伸长小胳膊,越过桌面,精准地递到夜辰嘴边。她仰着小脸,笑容纯净灿烂,脆生生地喊道:

“夫君!吃肉!可香啦!”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面铺鼎沸的人声瞬间消失。邻桌正吸溜面条的壮汉,筷子悬在半空,汤汁滴落;斜对面窃窃私语的情侣,嘴巴张成了“O”型;连角落独自喝闷酒的老者,浑浊的眼睛都猛地瞪大。

唰!唰!唰!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夜辰和祈雪身上!那目光里有错愕,有鄙夷,有嫌恶,有看猴戏般的玩味,无数根细针扎在夜辰身上。

张老板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变得极其古怪,眼神在夜辰俊逸出尘的脸和祈雪稚嫩纯真的小脸上来回扫视,最终化作一种混杂着“世风日下”和“有钱人真会玩”的复杂表情。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摇摇头,快步钻回了热气腾腾的灶台后。

夜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仙人巅峰的道心差点当场崩出裂缝!他刚张开的嘴僵在半空,全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整个人软了一下,手肘差点磕在油腻的桌面上。尴尬!铺天盖地的尴尬!

“夫君你怎么不吃呀?真的好好吃的!”

夜辰快速地叼走那片肉,胡乱嚼了两下,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好……好吃。”

然后,他低下头,以风卷残云之势,三下五除二扒拉完自己碗里的面,又飞快地把祈雪那碗也往她面前推了推。祈雪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加速吃起来。

夜辰摸出一枚金灿灿的钱币——面值的百倍不止——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没等祈雪吃完最后一口,他一把抄起还在懵懂咀嚼的小家伙,像被一万头铁骨毒蜥追赶,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面铺。

身后,隐约传来张老板压低却清晰的嘟囔:“呸!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儿,养童养媳?什么玩意儿!”紧接着是钱币被迅速收走的摩擦声。

夜辰脚下一个趔趄,心头万马奔腾:天地良心!!!

他抱着祈雪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才停下脚步,胸膛微微起伏,不是累的,是臊的。

怀里的祈雪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面,小脸上却没了之前的欢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粗暴对待后的茫然和隐隐的委屈。她看着夜辰紧绷的下颌线,小声问:“夫君……你怎么了?”

“祈雪,”夜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将她放下,蹲下身与她平视,“以后……在外面,能不能不要叫我‘夫君’?”

“为什么?”

“不叫夫君,要叫什么?林风吗?”她记得他之前提过这个名字。

“对!叫我名字,或者……哥哥也行!总之,不要叫夫君。”

“不要!”祈雪猛地摇头,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倔强,像护食的小兽,“就叫夫君!是夫君让我叫的!”

夜辰心底那点被尴尬点燃的火苗“噌”地窜起。十年枯寂磨砺出的平稳心境,竟被一声“夫君”轻易打破。他猛地站直身体,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你确定要叫?再叫一声,我就走!你自己留在这里!”

祈雪小小的身体明显一僵。她仰着头,看着夜辰骤然变得疏离冷漠的脸,那双纯净的黑眸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嘴紧紧抿着,却依旧固执地、带着哭腔喊道:“就叫!夫君!”

“好!”夜辰心一横,当真松开了牵着她的手,转过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没有追上来。

没有哭喊。

她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冰玉娃娃。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把小小的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细微地耸动。没有声音,但夜辰的仙尊神念,清晰地“听”到了那压抑到极致的、小兽般的呜咽,还有心脏被攥紧般的抽痛。

十步……十五步……二十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夜辰自己的心尖上。巷口的光就在眼前,他却觉得脚步重逾千斤。

夜辰啊夜辰!十年枯坐葬神渊,连系统那贱嘴都熬过来了,怎么就被这点世俗眼光压垮了?

你已无敌于世间!尴尬算个屁!唾沫星子能淹死仙人吗?

这小家伙,是你亲手从蛋里孵出来的!是系统硬塞给你的“老婆”!她懵懂无知,只知道依赖你,信任你,把最纯粹的感情都给了你!

你他妈就因为别人看你的眼神不对,就把她扔在街上?!

他霍然转身!

隔着巷口涌动的模糊人流,那个小小的、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身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眼里,刺进他的心里。无助,委屈,恐惧……所有情绪都缩在那颤抖的一小团里。

夜辰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他身形一晃,瞬移到祈雪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地蹲下,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覆上她冰凉柔软的发顶。

小家伙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猛地抬起头!

泪眼婆娑中,看清是夜辰的脸,那强忍的堤坝瞬间崩溃!

“呜哇——!!!”祈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猛地扑进夜辰怀里,两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哭得浑身都在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祈雪错了……祈雪不叫夫君了……祈雪听话……不要丢下祈雪……呜呜呜……”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夜辰肩头的衣料。那一声声带着绝望恐惧的哭喊,像鞭子抽在夜辰心上。

“没有!祈雪没有错!”夜辰紧紧抱住怀里颤抖的小身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心疼,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是夫君错了!夫君不该凶你,不该丢下你,不该逼你!是夫君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呜呜……是祈雪不好……祈雪不该缠着叫夫君……祈雪以后……再也不叫了……”祈雪抽噎着,小脑袋埋在夜辰颈窝里拼命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再也不叫了”这几个字,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剜在夜辰心上,比刚才满堂鄙夷的目光难受百倍!

“不!祈雪!”夜辰捧起她哭得通红的小脸,用指腹轻轻擦去那冰凉的泪水,眼神无比认真,“你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是夫君心胸狭隘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夫君喜欢听!”

“……夫君?”

“哎!”夜辰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对!就这么叫!以后在外面也叫!谁敢多看一眼,夫君挖了他的眼!”

祈雪破涕为笑,虽然还带着哭腔,但笑容穿透乌云的阳光,瞬间点亮了满是泪痕的小脸。她用力抱紧夜辰的脖子,把脸埋进去蹭了蹭,闷闷地、带着无限依赖地重复:“夫君!”

“咕噜噜噜~~~”

一阵绵长响亮的腹鸣,恰到好处地从祈雪的小肚子里传出。小家伙立刻羞红了脸,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夜辰失笑,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他一把将祈雪背到背上:“走!夫君带你去吃好吃的!管饱!”

“嗯!”祈雪开心地搂紧他的脖子,小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夜辰背着祈雪,重新汇入主街的人流。祈雪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举着一串红艳艳、裹着晶莹糖壳的山楂糖葫芦,小口小口珍惜地舔着,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夜辰一边走,一边将神念悄然铺开,笼罩着方圆数里。创建风雪境只是开始,想要真正立足,名扬天下,弟子是根基。他需要寻找真正的好苗子。

神念扫过,练气、筑基者比比皆是,偶尔有几个启灵、破凡境的修士,在凡人眼中已是了不得的“仙长”,但在夜辰仙人巅峰的神念下,他们的根骨、天赋清晰可见。

普通,平庸,毫无亮点。夜辰心中微叹,看来天才并非随处可见。

然而,就在他神念即将掠过街角一个不起眼的阴影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且纯净的气息刺入了他的感知!

这气息被某种强大力量死死压制、封锁着,若非夜辰境界太高,神念又刻意搜寻,根本无从察觉!

夜辰心中一动,神念瞬间凝聚,轻易地刺穿了那层封印!

嗡——!

神念穿透封印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天地本源共鸣的磅礴道韵,轰然在夜辰的感知中爆发!

那气息纯净无垢,蕴含天地至理,大道纹路仿佛天然铭刻于筋骨血脉之中!它被压抑得太久,此刻被夜辰的神念引动,竟发出无声的、充满不屈与渴望的咆哮!

天生道胎!

夜辰的瞳孔骤然收缩!竟然是传说中的天生道胎!集天地大运、极至天时地利人和方能诞生的无上体质!一世仅存一人,前身陨落,后身方生!承载着天地间最本源的“道”之烙印!

此等体质,只要不中途夭折,未来注定是触摸大道巅峰的存在!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然而,还未等他锁定那道胎气息的具体位置,一阵更加荒诞、更加喧嚣的声浪猛地灌入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哥!留步!我观你骨骼清奇,印堂发亮,此乃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啊!入我‘菠萝风雪宗’如何?神功秘籍,包教包会!不要问为什么选你,因为本座道号——菠萝风雪!”一个穿着花花绿绿道袍、手持拂尘,干瘦道士,拦住一个挑夫唾沫横飞。

“小兄弟!看你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天赋异禀啊!‘风雪门’广纳贤才!入我门墙,保你三年筑基,五年破凡!不要犹豫!因为咱们宗门就叫风雪门!沾了榜首大神的光!”一个膀大腰圆、胸口纹着“风”“雪”二字的壮汉,拍着一个少年书生的肩膀,震得后者龇牙咧嘴。

“仙长!仙长您看看我儿!他叫杨二牛!小名风雪!您听听,风雪!这名字多吉利!跟榜首大神同名!天赋肯定差不了!您收下他吧!”一个农妇推搡着一个怯生生的半大孩子,冲着另一个看起来稍微靠谱点的修士哀求。

整条长街,仿佛被“风雪”二字下了降头!各种“风雪宗”、“风雪门”、“风雪阁”、“菠萝风雪”、“二狗风雪”……夜辰神念扫过,大部分连启灵境都没到,纯属浑水摸鱼,想借“霜寒”榜首的东风捞一笔。

夜辰嘴角抽搐,这跟风的速度和下限,简直叹为观止。他背着祈雪,目光却精准的探针,穿过这荒诞喧嚣的闹剧,穿过拥挤的人潮,最终牢牢锁定了街角最阴暗处——

一个蜷缩在垃圾堆旁的少年。

他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淤青和鞭痕。乱糟糟的头发如同枯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瘦削尖刻的下巴和干裂起皮的嘴唇。他的脖子上,缠绕着几圈暗沉发黑、刻满诡异符文的粗糙铁链,那铁链深深勒进皮肉,几乎与骨肉长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寒邪气,正是压制那道胎本源的罪魁祸首!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体内那被夜辰神念引动、正无声咆哮的道胎本能地感应到了“同类”的注视!他猛地抬起头!

乱发缝隙间,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那绝不是乞丐该有的眼睛!没有卑微,没有麻木,没有祈求。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不屈的野火!深邃如渊,却又纯净似冰!被囚禁在无尽深渊中的幼龙,即使被铁链锁住脊骨,被污秽掩埋身躯,那属于天空的骄傲和力量,也从未熄灭!

四目相对!

夜辰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那不屈的野火,在触及自己目光的刹那,猛地跳跃了一下!仿佛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警惕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自我保护覆盖。他迅速低下头,将脸重新埋进臂弯,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想把自己彻底藏进阴影里。

然而,就在少年低头的前一秒,夜辰的仙人神念,已穿透那肮脏褴褛的外表,穿透那阴毒锁链的压制,清晰地“看”到了那具瘦弱身躯内,正无声咆哮、渴望着挣脱——

天生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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