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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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村,村口不远,大柳树旁。

星夜中薄云轻掩,明月高悬,婆娑月影散落而下。

出村的小路上,一个黑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一步一顿地从村中走出。

那影子投射在路上,越拉越长,直至在柳树旁的破庙前止住了脚步。

竟是个跛脚少年。

他抬头望着那红白相间的斑驳庙墙和牌匾高悬的庙门,破败景象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真的会管用么?”思来想去,似乎已无退路,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心一横,便推门而入。

大雄宝殿已然千疮百孔,月光透过屋顶的窟窿倾泻进来。

殿前,少年借着月光环顾四周,拘谨地从怀中掏出三支香,点燃后,缕缕白烟袅袅升起。

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香坛,蹑手蹑脚地将燃香插上,然后后退几步,低头寻找下跪的禅座。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缘由,少年愣是没能看到那就在脚边、落满积灰的禅座。

最后,他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正中那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大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砰砰砰!

“佛祖在上……”

一时间,在整个大殿中回荡起诉苦之声,原本于孤寂的时间长河中沉睡的大殿瞬间沸腾起来。

砖缝的蚂蚁、驻洞的虫子、墙角落尘蛛网上作茧自缚的蜘蛛……所有的生物都被这声音惊扰,从长眠中苏醒。

虚无空间内,沉睡不知多久的张三生缓缓睁开双眼,眼睫毛和眼屎的遮挡使他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我这是在何处?

他记得自己已死,又重生,然后沉睡。

想起来了!

猛然间,他眼前一亮。

张三生本是一名大学生,因意外而亡。

本以为不会再有来生,万万没想到上天竟让他带着记忆重生了。

重生之地是一个古代王朝,名曰:大晋。

而他本人则变成了边陲小村外一座寺庙里的石佛。

说来,他也不算是佛,只是庙中某一小沙弥无聊时雕刻的小玩意儿。

十年前,一场变故,寺庙的一位住持与附近山贼起了冲突,导致几位武僧和一位方丈被杀。

自此,这寺庙的香火逐渐凋零。

张三生也在山贼的一次冲杀中,被瓦片碎石掩埋在墙角处,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光头被杀,却无可奈何。

最后,好好的寺庙被毁,方圆百里,再无人来此拜佛,寺庙就此衰败,最终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于是,他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便是十年。

“时光如梭,岁月荏苒。”

张三生感叹道。

“当年这座小庙在方圆百里可谓是声名远扬,十分灵验,甚至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此祈福,只为求得我佛庇佑。

然而看如今这般模样,想必很久都无人问津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庙中诸佛的模样,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内,诸佛稳坐禅座之上,手中拨弄着佛珠,悠然自得地吸食着殿中弥漫的香火。

注视着殿下跪着的凡人,倾听他们诉说心中的祈愿,再看心情赐予些许福报。

这一切,张三生都看在眼里,那四溢的香火对他同样有着无尽的吸引力。

但也仅此而已。

只能看,不能动,这是一个袒胸露乳、脖子挂着巨珠、满脸横肉、粗眉大耳的金身罗汉对他的警告。

张三生作为一个人不人、佛不佛、仙不仙,甚至连妖都算不上的三界边角料,自是不敢多言。

就算是无意中散落至眼前的香火,他都得收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献给上位佛。

想来那段日子真是屈辱……

可,如今不同了。

金碧辉煌的宝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破败、荒芜与孤寂,满是灰烬。

而那些金身罗汉、油光佛陀早已不知去向。

那现在,这座庙便是他张三生的了!

四溢的香火清晰可见地朝着墙角汇聚,透过缝隙,钻进瓦砾下方。

少年见此情景,心中先是一阵害怕,随后大喜过望,心中欢呼。

“佛祖显灵,佛祖显灵……”

“砰砰砰”!

脑袋磕得更加卖力了。

几支香火入腹,张三生眉头舒展,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涌上心头。

这可是重生数十年来第一次品尝到香火。

“果然,人行千里食粮,狼行千里吃肉。

作为‘佛’,就得吃香火。”

短短几分钟,便将三支香火吸食殆尽,张三生一脸的春风得意。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新消息】来自王二供奉香火 3

【供奉榜】ON.1:王二

字幕从眼前一闪而过,张三生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之物是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不仅如此,他还发觉灵魂变得更厚重一些。

“金手指?系统!

迟到十年的系统终于出现了,你等我的好苦、好苦!

那现在,我摆脱这副小小的躯体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毕竟,这些年来被困在这个巴掌大的逼仄空间,着实压抑。

他要寻一个大的身体,这个世界最大的身体!

最大!

张三生还沉浸在对未来美好蓝图的畅想之中,却不知,一只大手已向他袭来。

拨开瓦片碎石,小巧的身子显露出来,王二挠了挠头。

“是这个东西吗?”

张三生屏息凝神,抬眼看着面前身形硕大的少年王二。

王二穿着一双露脚趾头的草鞋,一身粗布衣衫,裤脚和胳膊卷起,虽跛脚,但拥有十分明显的筋骨和肌肉。

异于常人。

显然,眼前这人虽年纪尚小,但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定是经过世俗的锤炼。

只是跛脚的原因,让他这把宝剑没了剑刃。

王二弯腰,伸出双手,掐住佛像,将其从碎石中抽出,掸去上面的灰尘,开始仔细端详。

那只手许久不松开,死死掐住张三生的脖子,令他难以呼吸。

“该死的凡人!

虽不算完全的神佛,没有通天的法术,那也不是你这等肉胎凡体能够触碰的。

给我放下!”

张三生怒喝道。

然而,无济于事,王二根本听不到。

对于他来说,张三生的存在如同鬼魅之于人,甚至还不如。

因为有时人鬼还能相见,可张三生受困于此方小天地,封印便是枷锁,他挣脱不得。

将张三生放在桌子上后,王二又返回墙角,因为他刚刚看到石佛下有些金光闪闪的物件。

一把杵。

韦陀菩萨的镇魔法器——降魔杵。

他把降魔杵从下面刨出,与石佛放在一起,再三确认没有其他东西,这才又回到供桌前。

看看面前缺了半截身子、黯然失色的大佛,再瞧瞧桌子上的小佛像,又想起刚刚香烟聚集的景象。

他确定,显灵的是小石佛——张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