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天”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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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子”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神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似要将生命能量寻觅一处寄托。然而我终不如外面那些人与她相熟,自身更一文不名,也没什么资质好让她寄托。

“天公子”眼中的光芒如同火柴一般稍燃即烬,她旋即又半阖上眼睛,脸上出现非常痛苦的表情。我原本轻握着的纤弱无力的小手突然反握住我的一根手指,似是要尽力抓住,一种最后的难得的温暖。再下一瞬,倏忽而来的表情消散了,刚才还有力的小手也失去了动力。我知道了,就在方才,病房里还有两个人,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逝者,但这样近距离的送别,尚属首次。我心头涌起目送香夭而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但并没有太悲痛,毕竟我和天公子实在不熟。

这时我记起护士的叮嘱,按下了那个黄色按钮,方才的那个护士很快如同一阵风般飘到我身边。她麻利的进行着各种检查,又拿起手中的类似通讯器的装置道,“病人走了,通知外面家属分批进来。”

我依然怔怔坐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病房外的“权贵五人组”很快来到我身边站成一圈,虽然人多了不少,病房却依然静的可怕,只有护士小姐忙活的悉悉索索声。

她突然瞥了我一眼,问道:“你和病人很熟吗,怎么之前没见来过?”

“阿?我...”我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护士小姐指着我的手,“那你还一直握着人家?”

我看向自己的手,片刻之前它还在和病床上的女孩作着超越语言的交流,此刻却孤单只影的执着握着一个逝去的人儿。我不知道该不该放开,“天公子”没有授权我放开,但她已经无法授权,我最终很快走通了自己的脑回路,告诉自己在那么多她的朋友面前握着她的手不够礼貌。

但手一松开我又立刻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眼前的少女说了她怕冷怕黑,实在不忍就这样,与她断了最后的接触。我开始慢慢说服自己,我们认识时间不长,我们其实并没有志趣非常相投,看似契合的聊天其实也不过是双方自说自话...如此强压下心头那难以排遣的怅然。

身边终于传来第一声没有压抑好的悲泣,悲伤旋即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房间。我看见速水泪流满面却紧紧搂着快哭断气的诸葛,给他安慰。其他人也或是掩面而泣,或是掏出纸巾擦拭泪水,毕竟他们还只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年,纵然出身名门家世显赫,依然无法对死生之事完全释然。我轻轻站起身,来到诸葛身边,伸手轻抚他的背脊,我可以明显感到他胸腹间的剧烈抽动。那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反应,奇怪的是我自己却没有被身边的哭泣感染。我之前也曾经历过若干次告别亲友的情境,没有一次给我比眼前的震撼更深,但,我却依然能保持冷静,脑中的感性在暗暗埋怨这份冷静的不合时宜。

我的脑海中浮现两个天公子,一个纵横捭阖,指点江山,似乎比现实中的她更像真正的她,另一个,却在临终时瞻前顾后,充满软弱和恐惧。在人类占据地球多年,科技发展一日千里的今日,面对无人可逆,无人可免的死亡,任何人依然无法淡然处之。

然而没过多久,我们这波人也被请离了病房,天公子的病房开始接待起接下来不断来到的送别客人。她虽然灵魂离开了,躯体依然忠贞的坚守着最后的岗位。

“明天,没事吧?”顶着两只红肿如桃般眼睛的诸葛突然转向我。今天的行程已属突然兴起,明天如何安排更是还没想好,况且在此时此刻,我不知世间还有哪里比此处更适合我留守。

“没事,”我心中的台词是本来我可能需要去拜访几个亲友但现在想留在这里所以我没事。

“住一晚,明天中午有小天的遗体送别会,一起吧。”我点点头,诸葛拍了我一下,有时男人之间就是会存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相知和默契。

一夜无眠,游戏里天公子的形象和白天病床上的小天不断在我脑海盘旋,不论我睁眼闭眼,思绪都在那挥之不去。我于是干脆起了个大早,来到诸葛他们安排的酒店大堂吃早餐,碰上了同样黑着眼圈坐在空荡大堂里速水。

速水全然不见了游戏中的灵动和沉稳,见到我只是微微点头,一言不发。我注意到他餐盘里仅有一个鸡蛋和几根黄瓜丝,心中暗叹一声,其实我自己也没什么食欲,于是也只取了点清粥小菜,坐到速水对面,慢慢的啜着。

“……小天……有没有说……她喜欢谁……”速水在我边上如同自语般问道,若非我一直在留意他的举动,或许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没有……”我不太愿意回忆昨天的情景,仿佛回忆一次会让自己疼痛一般。

“没有说……没有说……”速水木然的将一根根黄瓜丝塞入嘴里,我很想说些让他宽慰的话,但似乎那些话都会违背小天的原意……最终我也沉默的坐在速水对面,喝完了一碗粥。

抬眼再看速水,他仍是那副木然的神态,手中的刀叉慢慢的切着那个双面煎蛋,煎蛋已然被切成七八根长条,但他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样子。

我轻叹一声,正要起身,肩膀被人轻轻一按,回头一看,诸葛已经端着餐盘在我边上坐下。

“你别看他平时那样子,他可深情了……”诸葛叉起一段香肠狠狠的塞进嘴里,一边说道。

我看着边上这位老气横秋的小年轻,心说我哪儿知道你们平时啥样,随口问道:“你不深情?”

诸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嘟囔道:“深不深情我不知道,反正我不矫情……”

我听的不明觉厉,正在想怎么接话,诸葛已经将脸埋进双手,无声的哭泣起来。

再看对面的速水,也已趴在餐桌上,将桌布都哭湿了一滩。

“这帮小屁孩……”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一晚上还没哭够,非得起个大早当人家面哭……此时有种不知什么物质组成的液体轻轻滑下我的眼角,但我就静静地陪着两个无声中哭得快断气的二傻子,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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