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何雨越来越有种陷在什么东西里的感觉，好像她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到最后，她只能保持原地不动，以奢求这样能延缓陷落的速度。
方予安因为要照顾才五岁的表弟，每天只能跟她在手机上聊两句，何雨想不明白，一个小孩子而已，怎么就忙的连回信息时间都没有。但她又不想太逼迫他，甚至害怕他脑袋一热，真把所有事情放下过来找她，那她到时就又要纠结，到底告不告诉他怀孕的事。
杨晖自从那日再也没出现，原本说要来找何雨也没有来，可能是笃定她不敢做什么，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在公寓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何雨每天都提不起精神，连下楼扔垃圾都要拖好久才去，有时外卖没吃完剩下，没来得及扔掉，第二天就会发现满厨房都是馊味。她感觉自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每天守着手机，希望方予安能多空出时间多联系她一下。
从早晨开始，何雨就吃什么吐什么，胸口莫名胀痛，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间公寓里的时候，手机突然在桌子上震动起来，彼时夜深人静，铃声加上震动产生的嗡嗡声，立马填满了整间屋子，何雨有一瞬间，甚至害怕去接电话。
可她还是接了，电话是杨晖打来的，他不知是哪根筋搭错，非要找她出去吃饭，说是有重要的事谈。
何雨不知道两人之间还能谈什么，本来不想去，可杨晖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来，可不要后悔。
何雨最怕他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只能乖乖答应。
她快速在浴室洗了个澡，期间掉了大把的头发，她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突然连下楼的勇气都没有了。
打了两层粉底才勉强将黑眼圈遮住，何雨没由来想起之前叶苗苗调侃过她的话，默默嘲笑自己当时的狂妄，什么天生丽质，不过是年轻而已，她摸着自己细嫩的皮肤，仿佛已经看到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变老只是一个过程，所有人都会经历，而她正在老去的路上。
杨晖给的地址是他们之前经常约会的那个私房菜馆，当班的经理竟然还认识她，笑意盈盈亲自带她去包厢，但何雨只感觉到虚伪。
她冷着脸进门，才发现里面不止杨晖自己，竟还有别人。
是一个看着年纪比杨晖稍大一点的中年男人，但保养的不错，虽身形略胖，但从轮廓上能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何雨匆匆打量了一眼，感觉这人身上的气质莫名熟悉，难不成之前见过？
她想不起来，就放弃了。
“小雨过来，坐这里，”杨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语气亲昵，“怎么连个外搭都不披，现在晚上可凉了。”
何雨挤出一抹笑，礼貌看了眼对面的人，坐在了杨晖旁边。
杨晖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毫不避讳地牵起何雨的手，轻声问道：“冷不冷？要不我让服务员把空调关了？”
何雨想抽出手，但没成功，只能摇摇头，说，“不冷，没事。”
杨晖放开她，又起身给她盛了一晚汤，放在她手边，“先喝几口暖和暖和，手冰凉，还嘴硬，不要仗着年轻不当回事，以后有你后悔的。”
对面的男人一直但笑不语地看着他们，并没主动开口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何雨总感觉这次吃饭的气氛同以前不一样，她从前不是没跟杨晖出来应酬过，每次饭桌上有新人，杨晖都会主动介绍，可这次他没介绍，对面的人也没问。她忍不住想杨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大晚上叫她出来，就是为了跟不认识的人吃个饭？
何雨缓缓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半点胃口都没有，坐下半个小时，她只喝了两口饮料。头倒是疼了起来，想来是来的时候吹了风，是感冒的前奏。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方予安的声音，就在何雨默默腹诽自己神经错乱时，那个笑眯眯的经理突然开门进来，身后竟然真跟着好久没见的方予安。
何雨脸色当场就变了，方予安看到她也在，也愣在了门口。
就在这时，对面身份成谜的男人突然说话了，“你把第弟哄睡着了？”
何雨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听方予安艰难地回：“嗯，睡着了。”
男人紧接着冲方予安招手，“快过来坐，饿不饿，我让服务员给你上一碗米饭？”
方予安机械地走过去，摇摇头，坐下了。
杨晖把筷子拆开递给对面的方予安，“予安多吃点，怀枫那孩子闹腾，多亏你能制住他，累坏了吧这些天？”
方予安接过筷子，强颜欢笑道：“还好。”
“反正他也闲着，”男人说：“陪小孩子玩能累到哪里去，谁让他不抓紧准备留学的事，帮家里做点事，应该的。”
何雨从方予安进门就感觉不妙，此刻她满心绝望，杨晖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她来见方予安的爸爸。
方予安明显也懵了，攥着筷子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方爸紧着往儿子的碗里夹菜，还嘱咐他多吃。
“上次你姑父给你的大学资料，你看了吗？趁现在有时间，我建议你最好把托福和雅思都考了。”
“嗯，”杨晖也点头，“你爸说的不错，多一种选择，反正以你的水平，都准备也不费什么事。”
杨晖看了一眼方予安，眼神和蔼温和，是个贴心长辈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他就避开了视线，转头夹了一个虾球放何雨碗里，关心道：“尝尝这个，虽然比不上时鲜的，但也不错。”
何雨脸比餐布都白，低着头不敢看向对面，胃里明明没有东西，却痉挛的厉害，她忍着恶心夹起虾球，刚送到嘴边，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连忙离开座位，往包厢外跑去，将杨晖和方予安同时发出的关切声音都抛在身后。
“要不你去看看？”方爸意味深长向杨晖建议，方予安看到他爸的表情，心里顿时凉半截。
“没事，”杨晖云淡风轻，“最近都这样，前期确实要难熬一些。”
方予安顿时双耳轰鸣，筷子应声落地，但他连看都没看，而是盯着杨晖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大没小！”方爸斥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怀孕了呗。”
方予安彻底僵住，他直勾勾盯着杨晖，想从他无懈可击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但杨晖始终那副淡淡的模样，从容地跟对面的方兴民聊天，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