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们都知道铁蛋家里的底细,眼神里全是心疼。张大年闭上嘴不再吭声,猛子和顾飞也默默低下头。刘东伸手拍了拍铁蛋的肩膀,粗声说:“别琢磨了,干掉鬼子报仇才是正事儿。”
铁蛋用力点头。虽说才十七岁,本该是撒丫子玩闹的年纪,可握着枪瞄准敌人时,他眼里的狠劲却像淬了冰。家仇国恨堆在心里,早把这少年催成了扛事的大人。
“大年,”刘东突然转头,“要是敌人援兵到了,你带着铁蛋开路,咱们立马撤。”
张大年刚喘匀气,听完这话却直搓手——他心里正憋着劲想打呢。不过他还是赞许地瞄了眼铁蛋:“好小子,怪不得跑起来跟兔子似的,原来是打小当猎人练出来的!”
铁蛋嘿嘿笑了两声,露出点孩子气:“这算啥?以前我追过一只野兔子,跑了俩山坡,最后生生把它累趴下了。”
“啥?”刘东和张大年同时愣住。
猛子撇着嘴接话:“你追的怕不是怀了崽的母兔子吧?”
大伙儿“噗嗤”笑出声。铁蛋却瞪圆了眼:“猎户不打怀孕的畜生!”
张大年抬手拍了下猛子脑袋:“别瞎说!铁蛋就是脚力好。”
猛子缩缩脖子不吭声了。刘东扫了眼队员们——山坡下两百米就是敌人,可这帮小子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这股子镇定劲儿,让他心里踏实:身边这六个人,早就是能扛事的战士了。
山谷足有一里多长,前头的伪军呼啦啦往前赶。等他们穿过山谷,眼前全是连绵的山包,游击队影子都瞧不见。伪军排长回头瞅了瞅,心里犯起嘀咕:估摸着游击队早爬上坡顶了。可他把话咽了回去——这年头,在马大富手底下,多说话就是当活靶子。他干脆打定主意:往后装哑巴,保命要紧。
刘东拨开枯草,又仔细瞧了瞧谷底,突然侧过脸对铁蛋说:“小子,敢跟我比个赛不?”
“比赛?”铁蛋头回听这词儿,眼睛瞪得溜圆。
刘东往坡下出溜了半米,摘下肩上的汉阳造。同样是汉阳造,他这杆枪膛线磨得发毛,没铁蛋那杆新。他“咔哒”拉了下枪栓,检查子弹:“你打第一个,我打第二个,看谁打得准。”
“行!”铁蛋立马来了精神,学着刘东的样儿,把枪托在手里颠了颠。
“都准备好!打一枪就撤!”刘东压低声音喊。
这会儿四班早钻进了山谷,可赵疤瘌心里总犯怵,举着望远镜扫着两边山坡,时不时扯着嗓子提醒马大富:“小心埋伏!”马大富在前头催着伪军快跑,却也觉得这山谷阴森得慌,催得更急了。
铁蛋瞄的是马大富,刘东瞄的是赵疤瘌。两百米的距离,目标还在移动。铁蛋以前打过跑着的野猪,没打中过;进了游击队,刘东教过他怎么用准星缺口瞄目标。他爹打猎全靠经验,刘东却懂“三点一线”的道理。铁蛋本就机灵,又念过几年私塾,脑子转得快,早把这些理论刻在了心里。今儿他就想露一手:准星、缺口、马大富的鼻尖,得成一条线!
“打!”刘东的喊声刚落,铁蛋心里一急,手指猛地扣动扳机。他本想瞄马大富的脑袋显摆枪法,子弹“嗖”地飞过去,却只把马大富的帽子掀飞了。马大富只觉得头顶一凉,“哎哟”一声从马背上滚下来,捂着脑袋直懵。
几乎同时,刘东的枪响了。他瞄的是赵疤瘌的肚子,可赵疤瘌听见第一声枪响就缩着脖子往下滚,子弹擦着他左胳膊飞过去,血瞬间渗了出来。他跌下马,心里直后怕:再慢半秒,肚子就得穿个窟窿。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三个伪军跟着栽下马。马大富缓过神,举着盒子炮冲西面山坡吼:“给老子往死里打!”伪军们纷纷下马,朝着山坡开枪,子弹“嗖嗖”地打在枯草里。
“撤!”刘东挥手让队员先跑。铁蛋耷拉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本想露脸,结果只打飞了帽子。刘东追上他,拍了拍他后背:“急啥?两百米打脑袋,你当自己是神仙?”
猛子回头挤眉弄眼:“就是!跟队长学着点,打肚子才稳当!”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清楚:铁蛋这年纪,枪法快赶上队长了,往后还得了?
队员们猫着腰往西北山坡撤。铁蛋回头瞅了眼谷底,伪军的子弹还在往坡上招呼,可他心里却踏实了——刚才那一枪,虽说没打中马大富,可帽子飞起来的瞬间,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不是害怕,是跟打跑野猪时一样的狠劲。刘东说得对,打鬼子报仇,比啥都要紧。
山谷里硝烟还没散,赵疤瘌捂着流血的胳膊爬起来,看见马大富正对着山坡瞎吆喝,气得直骂:“你个蠢货!游击队早跑远了!”马大富揉着摔疼的屁股,瞪着眼喊:“追!给我往西北追!”
可他们不知道,铁蛋早带着队员钻进了黑马坡的密林。刘东回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山谷,又拍了拍铁蛋的肩膀:“小子,跑得挺快啊。”铁蛋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比追野猪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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