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晌午，铁蛋趴在山顶草丛里，瞅见山坳里的鬼子旗手正挥着太阳旗使劲比划，红膏药旗子在林子里晃得刺眼。山下那帮被遛了大半天的鬼子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列队，南边一队伪军更是跟放羊似的，乱糟糟地向东涌过山谷。
“要撤了？”铁蛋眯着眼琢磨，看鬼子向北开拔时频频回头举枪的架势，准是接到撤退命令了。他蹭地从草窠里爬起来，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直往上涌——被狗日的追了大半天，哪能让他们这么顺溜地走？
身后顾飞和六子拽住他袖子直咧嘴：“算了吧铁蛋，放这帮兔崽子走吧！”
“放？”铁蛋拍拍腰间的子弹袋，一百五十发子弹打了一天才用了不到五十，“往后咋跟队长开口多要子弹？再说缴获的三八大盖还没喂饱呢！”他把枪栓拉得“咔嗒”响，冲两人一扬下巴，“你们在山上盯着，我一人追上去！”
这哪行？六子把受伤的顾飞安顿在石缝里，抄起枪就跟铁蛋猫着腰往山坡下追。撤退的鬼子早防着他们偷袭，掩护的士兵举着步枪，枪口直勾勾盯着山坡方向。
山坡上草木稀疏，两人刚跑过坡顶，离鬼子还有一百五十多米就被瞅见了。“砰”地一声，警戒的鬼子率先开火，小队长更是暴跳如雷，吼着让轻重火力全开。步枪、机枪、掷弹筒跟不要钱似的砸过来，铁蛋和六子赶紧滚到石堆后面躲着，碎石子被弹片崩得直往脸上飞。
“撤吧铁蛋！火力太猛了！”六子拽着他袖子想往后退，铁蛋却把牙咬得咯吱响——他眼前又晃起爹娘被鬼子刺刀挑死的画面，现在活着就是为了杀鬼子报仇！他猫在石头后面，托着汉阳造就往外探脑袋，子弹“啾啾”地钻进身边泥土，他却像没听见，眯着眼瞄准个鬼子就扣扳机。“噗”的一声，子弹正中那鬼子肚子，疼得对方满地打滚直嚎。
因为接到撤退命令，鬼子小队长急得直跺脚，吼着让士兵拖着伤员，机枪手断后掩护，要赶紧甩掉铁蛋这块“狗皮膏药”。铁蛋趴在石缝里眯着眼，汉阳造枪口追着鬼子晃——想这么溜？怎么也得给老子留点三八大盖子弹！
掷弹筒“哐当”几声在附近炸开，碎石子崩得铁蛋满脸是土。机枪子弹“哒哒哒”扫在石头上，迸出蓝汪汪的火星子。六子趴在旁边急得直喊：“撤啊铁蛋！”
铁蛋压根没听见，等鬼子火力稍歇，他扒着石头缝往下一瞅——嘿，那帮鬼子正倒腾着小短腿往山谷北面狂奔呢！
“狗日的想跑？”他骂骂咧咧爬起来就追。六子气得拿枪托砸石头：“你个倔驴！快回来！”可铁蛋早猫着腰钻进了灌木丛，枪口死死咬着鬼子屁股，活像山里追猎物的豹子。
铁蛋头也不回地猛追，顾飞捂着脑袋伤口竟也跟了上来，六子骂骂咧咧拖着枪追在最后。眼看鬼子越跑越远，铁蛋铆足劲追了半里地，“砰砰砰”三枪撂倒一个。俩鬼子回头拽起伤员就跑，他压上子弹又要瞄，那边鬼子小队长气得挥起指挥刀——这狗皮膏药咋还粘着？他吼着让军曹带十多个鬼子回头“清障”，非要剁了这三个甩不掉的“鬼魂”。
“来得好！”铁蛋血直往脑门上冲，猫在石头后面就跟鬼子对射。对方枪法贼准，歪把子机枪“哒哒哒”扫得碎石乱飞，他根本抬不起头。顾飞和六子更惨，被压在身后凹坑里动弹不得。那军曹恨得牙痒痒，指挥鬼子呈扇形包抄——先前追不上是因为这仨人跑得贼快，打完就翻坡，现在不跑了？正好一锅端！
“让你追！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六子趴在凹坑里，恨不得踹铁蛋一脚。他刚探出头想开枪，鬼子机枪“哒哒哒”就扫过来，吓得他赶紧缩回去。三人早没了手榴弹，再这么耗下去，怕是都得撂在这儿。顾飞捂着还在渗血的脑袋，也懊悔不该这么莽撞。
可铁蛋跟没事人似的，突然骨碌到石头右侧，枪口一探——“砰”！鬼子机枪手应声倒地。紧接着又是一枪，弹药手也被撂倒。军曹吼着让鬼子火力压制，顾飞和六子趁机探身开枪。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势，铁蛋又打伤两个鬼子，可六子的右臂却被流弹击穿，血“唰”地往下淌。
“撤吧铁蛋！见好就收！”顾飞喊着，铁蛋却瞄向了鬼子军曹。他早瞅准了，这军曹跟班长似的，打死他就能乱了鬼子阵脚。“擒贼先擒王”，刘东的话在耳边响着，他屏住呼吸扣动扳机——军曹应声倒在石后。铁蛋正等着鬼子溃散，却见他们在另一个鬼子吆喝下继续包抄，心瞬间沉了下去。
眼下离坡顶还有段距离，光秃秃的山坡没遮没拦，跑过去就是活靶子；守在原地，顶多同归于尽。“妈的，够本了！”铁蛋咬牙滚到石头左边，瞄准了新架起机枪的弹药手，子弹“啾”地擦着头皮飞过，他却咧开嘴笑了——反正今天杀了够本的鬼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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