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鬼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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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木抬手看了眼腕表,转头冲军曹冷声道:“计时开始,三十分钟一到,即刻出发。”那军曹笔挺地立正敬礼,怀中的秒表“咔嗒”一声启动。山木个头虽不高,却生得眉眼凌厉,一身军装笔挺如刀裁,难怪吉野和旅团长都对他青眼有加,赞其为“皇军未来之花”。

自井口大佐“玉碎”的噩耗传来,这朵“未来之花”也收起了骄矜。他沿用野田先前的警戒策略,不断派出小股日伪军攀上两侧山坡。那些钢盔在枯草间若隐若现,步枪刺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活像撒在山林里的铁蒺藜。

铁蛋却比狐狸还沉得住气。他早趁着鬼子停歇的间隙,悄无声息地翻过南面山坡,此刻距离最近的鬼子岗哨不过百米。他窝在一丛野杜鹃后面,身上的枯草蓑衣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连头顶的草帽都斜斜垂下一绺草穗,恰好遮住半张脸。

眼见鬼子队伍重新挪动,树影间晃动的灰布军装、明晃晃的刺刀,铁蛋反而往后缩了缩。他背靠冰凉的山石坐下,眯起眼睛假寐,手指却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枪栓。作为在山林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猎手,他太清楚“欲擒故纵”的门道——此刻贸然动手,只会惊走这群“猎物”。他必须等,等鬼子放松警惕,等他们钻进东边那片枝叶茂密的老林子,等那个能一击必杀的绝佳时机。

铁蛋身上的枯草蓑衣与山坡色调浑然一体,这手伪装术可不是他爹教的,而是刘东手把手教的。他像块石头般伏在树后凹坑里,身上又盖了层碎草,只露出两只鹰隼般的眼睛。身下还压着两枚拧开盖的手榴弹——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招,要是被鬼子瞅见,就拉弦同归于尽。

他身上那件破夹袄油黑发亮,跟泥土颜色差不多,打从老孟给他后就没洗过。倒不是铁蛋邋遢,实在是没替换的衣裳。就这身行头往枯草里一埋,不凑近了看,压根发现不了人影。

此刻他真找回了打猎的感觉——鬼子指挥官就是他盯上的“猎物”,但能不能得手,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就像打猎时,不是每次都能一箭命中,有时候眼睁睁看猎物跑了,也只能叹口气。

山谷里的日伪军正从西往东挪。半小时前山木接到吉野命令,催着天黑前必须赶到陈庄。山木跟个催命鬼似的让军曹吆喝,野田也跟着喊“哈压库”,可队伍没走多会儿又慢下来。这帮人累得跟脱了水的蛤蟆似的,要不是撤退,伪军早撂挑子了。

山上的搜索队也匆匆走过,三十多双翻毛皮鞋踩得枯草“沙沙”响,就在铁蛋头顶几米远。鬼子们只顾着防大股游击队,谁能想到树坑里藏着个“草人”?

野田把战马让给了伤兵,自己徒步跟着队伍。山木见了还冷嘲热讽:“我欣赏你体恤士兵,但作为指挥官,得留着力气指挥战斗。”野田没吭声,只是皱着眉催士兵快走——他心里那股子邪火还没灭,可眼下只能先跟着大部队撤。

野田挂着谄媚笑容点头:“山木君所言极是。”可脚下仍迈着步子,跟在山木的战马旁,活像个副官。他心里早把山木骂了千百遍——这小子说话跟井口一个腔调,净是些傲慢的花架子。

他原本指望井口来了能一举荡平游击队,让安平彻底“平安”。哪成想大佐魂归西天,五千日伪军累得人仰马翻,灰溜溜撤退时才发现:自己中队拼死拼活,只打死个游击队队员(还是两小时前参谋从望远镜里看见的,对方还背着伤员),自家却折了三个、伤了七个……这狗屁战果简直奇耻大辱!野田越想越憋屈,恨不得立刻拎着刺刀去把游击队脑袋挂路边,不然干脆剖腹谢罪算了,想着想着竟浑身发抖。

困意袭来,他强撑着眼皮——还有四十里山路,得留着力气。

马大富骑在马上直打盹,两边搜索队就在前头,觉得安全得很。这两天他累得脱了几层皮,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就在这时,铁蛋像壁虎似的爬出凹坑。等搜索队走远,他猫腰摸上坡顶,只见下方队伍里:鬼子在前,骑马的山木和步行的野田在中间,马大富带着伪军吊在后头。铁蛋本想打野田,可认不出谁是谁,再说鬼子都穿一样的军服,只能看见后背。距离一百多米,得赶紧动手!

树丛挡着视线,铁蛋猛地起身,子弹早推上膛。他瞄准骑马的山木后心——距离不到一百五十米,目标移动慢,又是正对方向。铁蛋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砰!”枪声像炸雷劈下,马大富和赵疤瘌吓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伪军们麻木的神经被猛地戳醒,先抬头望坡顶,再举枪,最后才趴地上——整套动作慢得像打太极。

铁蛋见子弹正中目标,立刻翻身爬起,转身就往山下冲,顺手捞起刚才丢下的手榴弹。前方搜索队刚走出五十米,听见枪响猛地回头,只见树丛中一个“草人”如闪电般窜过,眨眼就消失在坡下。鬼子反应更快,端起枪就朝草影扫射,子弹打得树枝“咔嚓”断裂,木屑混着草屑漫天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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