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心情如同坠入冰窟。
三个重伤员,都是面对钢铁洪流毫无惧色的英雄,如今却面临败血症的威胁。自己的高烧也没有完全退下,脑子一片混乱。
赵刚满脸愁容,手里捧着一个铁盒,打开后,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这是根据地能找到的全部家底了,半盒云南白药,还发霉了……”赵刚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力。
陈默接过铁盒,看着那发霉的药粉,眉头紧锁。
他深知,这点东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现代医学里,磺胺才是治疗败血症的关键。
“给我两斤银元,”陈默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能从太原教会搞到磺胺。”
赵刚一愣“你好好休息吧。烧退了再折腾。”
“我没事,民族存亡最重要!”
但这无疑是一场冒险,需要深入敌占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第二天,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驶向太原城。
陈默穿着一身灰色的神父袍,头戴黑色宽檐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俨然一副虔诚的传教士模样。
为了更逼真,他还特意找人学了几句简单的拉丁语。
进入太原城,陈默径直来到天主教堂。
教堂外表庄严肃穆,内部却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他径直走向告解室,推开门,里面却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身穿黑色神父袍的男人正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十字架,神情痛苦。
“神父?”陈默试探性地问道。
那人猛地抬起头,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充满了警惕。
“你是谁?”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问道。
“我是……”陈默刚想解释,那神父却突然打断了他。
“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神父。你身上没有那种……信仰的味道。”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我叫汉斯,是这个教堂的神父。同时,也是一个……被遗忘的军火商的遗孤。”汉斯从长袍下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陈默。
汉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枪身,眼神锐利。
“知道到这来找我的人不多,说吧,你需要什么?药品?武器?还是情报?”
陈默定了定神“磺胺,我需要磺胺救命。”
汉斯冷笑一声,将手枪在手中转了个圈,“磺胺?那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你拿什么来换?”
“技术,”陈默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缓缓展开,“这是简易迫击炮的设计图。用教堂的管风琴钢管就能制造,成本低廉,威力巨大。”
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简陋却精巧的武器。
汉斯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仔细端详着图纸,手指沿着每一根线条滑动,仿佛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陈默指着图纸上的几个关键部位,“这里是炮管,这里是炮架,这里是击发装置……只要按照图纸上的尺寸和步骤,就能制造出一门威力惊人的迫击炮。”
汉斯沉默良久,似乎在权衡利弊。
终于,他抬起头,“12盒磺胺,这是我的底线。另外,我还要你再画一张图。”
陈默心中一喜,12盒磺胺,足够救活那三个重伤员了!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问:“什么图?”
“88毫米高炮液压复进机草图。”汉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我知道你会,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陈默心中一凛,88毫米高炮,那可是二战时期德军的王牌武器!
他深深地看了汉斯一眼,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就在陈默准备绘制草图时,教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一个日本兵急匆匆地跑进教堂,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什么。
汉斯皱了皱眉,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示意陈默躲到祭台后面,自己则迎了上去。
“神父,快救救我们少佐!”日本兵满头大汗,指着身后担架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军官。
“怎么回事?”汉斯装作关切地问道。
“少佐大人突发阑尾炎,疼得死去活来!军医说需要立刻手术!”日本兵的声音焦急而颤抖。
汉斯心中暗骂倒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把他抬到祭台上,我来给他做手术。”
陈默躲在祭台后面,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他看到汉斯从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出一套手术器械,然后用烛火烧灼着剪刀和镊子进行消毒。
昏暗的教堂内,烛火摇曳,将汉斯和日本兵的身影拉得很长。
教堂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仿佛死神降临前的倒计时。
“神父阁下,这位年轻人是...”
一个鬼子径直向陈默走来,眼中露出差异的眼光。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当机立断。
他猛地抓起旁边的一个烛台,狠狠地砸向告解室的窗帘。
干燥的布料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失火了!快救火!”陈默大喊一声,趁着混乱,一把抓起汉斯放在桌上的磺胺,迅速塞进祭台下的圣餐面饼箱里。
日本兵乱作一团,有的忙着救火,有的惊恐地喊叫着。
好在日本兵只有四个。
汉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没想到陈默会如此果断。
“该死!”汉斯咒骂一声,拔出手枪指向陈默。
然而,陈默已经消失在浓烟之中。
汉斯知道自己也必须离开,他看了一眼祭台上的日本少佐,又看了一眼燃烧的窗帘,他一把抓起一个包裹,转身冲出教堂。
陈默躲在教堂的地下室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心中稍稍安定。
他知道,地下党同志会在“教会赈灾”的名义下,将圣餐面饼箱运出城。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地下室门口。是汉斯。
“你……”陈默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石头。
汉斯却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将一个羊皮卷轴塞到他手里。
“拿着这个,快走!”
陈默疑惑地打开卷轴,发现是《死海古卷》的残页。
在空白处,用希伯来语写着一行字:“2035年见。”
陈默瞳孔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汉斯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等等……”陈默刚想追问,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连忙躲进一个角落,屏住呼吸。
两个日本兵拿着手电筒,在地下室里四处搜索着。
“这里没有人!”一个日本兵说道。
“奇怪,明明看到他进来了……”另一个日本兵疑惑地挠了挠头。
“算了,我们还是先去救火吧!这些外国的家伙不重要。”
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默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走出来。
突然,教堂的大门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地下党同志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快……快走……”他指着教堂外,“伪军……包围了……”
陈默不敢耽搁,背起装满圣餐面饼的箱子,跟着地下党同志踉跄奔出教堂。
刺鼻的焦糊味和呛人的浓烟弥漫在空气中,能见度极低。
教堂外的街道早已被伪军封锁,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他们。
“站住!不许动!”伪军头目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刺刀,神情狰狞。
地下党同志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之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老陈,快走!把药送回去!”
陈默咬紧牙关,不敢回头,背着箱子拼命向前跑去。
密集的子弹在他耳边呼啸,如同死神的低语。
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老杨早已等候多时。
他见陈默冲出来,二话不说,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马匹。
“驾!”老杨嘶哑地喊道,马车颠簸着冲出包围圈。
伪军紧追不舍,枪声越来越近。
陈默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中弹了。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老杨猛地勒住缰绳,马车停在了悬崖边上。
“陈先生,磺胺要紧!快跳!”老杨的声音带着决绝。
陈默愣住了,他看到老杨的眼中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光芒。
老杨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里面装着剩下的磺胺粉。
他毫不犹豫地撕开油纸,将磺胺粉一股脑地倒进嘴里,然后用布条紧紧地勒住嘴巴。
“老杨!你干什么?”陈默惊呼道。
老杨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含糊不清地说:“不能让鬼子得到!老子和他们拼了!”
说完,老杨猛地一推陈默,将他推下了马车,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陈默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疼痛。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马车翻倒在悬崖边上,老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崖底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啄食声。
秃鹫来了。
他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第二天,日军士兵小心翼翼地来到悬崖边。
他们看到老杨的尸体横卧在乱石之中,已经被秃鹫啄食得面目全非。
老杨的嘴巴和鼻孔里都流出了白色的粉末。
“是毒药!支那人服毒自杀了!”一个日本兵惊恐地喊道。
日军头目脸色铁青为了安全起见,他下令撤退,放弃了对老杨尸体的搜查。
回到根据地,陈默顾不上身上的伤痛,立刻将磺胺分发给伤员。
三个原本奄奄一息的重伤员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他缓缓地走到手术台前,拿起一把沾满血迹的手术刀,眼神复杂。
“盘尼西林1943年才量产…我究竟改变了什么?还有这个汉斯?”他喃喃自语,语气压抑而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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