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东泽睁开眼时，冰冷的雨水正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双手被粗糙的尼龙绳反绑在铁椅上，手腕因长时间压迫而泛出不自然的青白色。后脑勺传来钝痛，像是被人用枪托狠狠砸过。
“醒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阴影处传来。琴酒缓步走出，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潮湿的地面，银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他的嘴角叼着未点燃的香烟，灰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锁定猎物的蛇。
东泽没有立即回应。他缓慢地转动脖颈，让僵硬的肌肉恢复知觉。这个动作牵动了左肩的旧伤，熟悉的刺痛感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下颌。视线扫过角落时，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监控屏幕上，异色瞳少女被两名黑衣人按在金属椅上，她的右眼被机械装置强行撑开，琥珀色的虹膜上闪烁着异常的数据流。
“测试很简单。“
琴酒从风衣内袋掏出一部翻盖手机，随意地抛在东泽脚边。手机在水泥地上滑出半米，外壳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东泽的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磨损痕迹上——机身右下角那道细小的刮痕，是他上个月在首尔任务时留下的。
“解锁它。“
琴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伯莱塔的扳机护圈，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那般游刃有余。
东泽垂下眼睑，掩饰瞳孔的震颤。这部来自202X年的手机，此刻正静静躺在200X年的地面上。他缓慢地曲起被绑住的双腿，用鞋尖将手机勾到近前。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琴酒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的手指上——那些常年握枪留下的茧，虎口处特殊的磨损痕迹，都是无法伪装的职业烙印。
“需要我帮你松绑吗？“
伏特加从阴影中走出，圆框墨镜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他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但额角的汗珠暴露了紧张。东泽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鼓起的形状明显不是标准配枪，更像是某种电击器械。
“不必。“
东泽的声音因长时间未进水而沙哑。他曲起膝盖，用鞋底踩住手机边缘，脚尖灵巧地一挑——手机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落在他被绑缚的手掌间。这个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伏特加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琴酒的眼角则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当东泽的指尖触碰到指纹识别区时，异变陡生。
手机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显示出一段加密交易记录——202X年9月15日，价值两百万美元的比特币转账记录。投影右下角清晰地标注着当时的世界标准时间，与这个时代整整相差二十年。
琴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向前跨步，风衣下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伯莱塔冰冷的枪口抵上东泽的太阳穴，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
“解释。“
这个单词从琴酒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香烟在唇间微微颤动，灰白的烟丝散落在东泽的肩头。
东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余光瞥见监控屏幕上的异变——少女的右眼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数据流的速度呈几何倍数增长。按着她的黑衣人像是触电般弹开，其中一人的手套甚至冒出了青烟。
“父亲！“
清冽的女声穿透雨幕。工厂生锈的铁门被暴力破开，异色瞳少女的身影逆光而立。她的左眼依旧冰蓝，右眼却完全变成了流动的金色数据洪流。雨水在她周身形成诡异的悬浮水珠，每一滴都折射出不同的时间片段。
琴酒的枪口微不可察地偏移了半寸。这个细微的破绽被东泽精准捕捉——他的肩膀突然下沉，绑缚双手的尼龙绳在事先磨损的部位应声而断。脱困的右手如毒蛇般探出，食指精准地卡进了伯莱塔的扳机护圈。
“你犯了个错误。“东泽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不该让我碰到电子设备。“
他的指尖在手机侧面某个隐蔽的凹槽处重重一按。
整座工厂的灯光瞬间熄灭，黑暗中只剩下少女右眼流淌的金色数据和手机投影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00:04:30
00:04:29
00:04:28
......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东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听见琴酒因震惊而紊乱的呼吸，听见少女军靴踏过积水时的清脆声响。当倒计时走到00:03:17时，远处传来第一声爆炸的轰鸣。
“这是......“伏特加慌乱地掏出配枪，墨镜滑落到鼻尖，露出下面惊恐的双眼。
“未来。“
东泽的声音和爆炸声重叠在一起。气浪掀翻了工厂的顶棚，雨水混合着火光倾泻而下。在漫天飞舞的火星中，他看见少女向自己伸出手，她的嘴唇开合，说出的句子被爆炸声淹没，但口型清晰可辨——
“该醒来了，父亲。“
世界在4分30秒的倒计时归零时，陷入绝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