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新年快乐

换源:

  郑重声明:小说中的人物,场景纯属虚构。如果有读者擅自模仿小说中的人物行为,后果自负。

盛新大市场的开业仪式上,刚建好的红色圆台遮雨棚成为众人眼前为之一振区域新地标。

硕大的圆台下人潮涌动。

摄像镜头里,孙佑恩在李梓的搀扶下走下舞台,台下人群看着眼前这幅行走的画卷,不禁发出艳羡的惊叹声。

天气寒凉,孙佑恩只披了件轻薄外套,她掩鼻轻声咳嗽,李梓走在她身边,他望了她一眼,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孙佑恩惊诧回看他,灯光闪烁,李梓调整仪态和笑容应对镜头拍摄。

助理见孙佑恩他们下了舞台,立马递上羽绒服。孙佑恩拿下肩上的西装外套:“李梓少爷,您的衣服。”

李梓走远,他身后的鬼仆接过外套:“孙佑恩小姐,少爷的衣服,我们来就好。”

孙佑恩把衣服递给鬼仆,她抬头看李梓时,无意瞥见舞台后方的朗昊。

孙佑恩“哎”了声,高兴地展开眉头,她快步走上前去,拉住李梓胳膊:“李梓少爷,那孩子是你们家的?”

李梓看她拽拉自己的衣袖,抬头顺着孙佑恩手指的方向望了眼,朗昊在人群里呆楞。

“你们转告一声蔡管事。”李梓掉头对身后的鬼仆说,“说是渔头‘照管’的孩子找到了,稍后给孙佑恩小姐送去。”

“…”孙佑恩眉毛轻跳,她拿开手说,“哟,我这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李梓少爷怎么就先知道了?”

“你从那边过来时,语气从客套变为放松,说明你感到自在。刚才说话时,声调由中音转高,孙小姐,你喜欢那孩子。”

李梓转过身去,微笑看她。

“…瞧我,一高兴就忘了场合!”孙佑恩心里一沉,她笑着看李梓,却不由地攥了下羽绒服口袋里的手。

此时,鱼王领着朗昊在人群中寻找渔头。对来自于远处的凝视,他们毫无知觉。

“老渔头这人,油滑的很,这么大的场面肯定会来凑热闹,除非他来不了——”话刚落地,鱼王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捋了把脑门,“朗昊回去。”

听到渔头的名字,朗昊冻在地上,手指冰凉。

鱼王掉头要走,看朗昊站着不肯动,“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您是金先生?”

鱼王身后一人,拍他肩膀。

见有人喊自己,鱼王抬头,身着黑色西装的鬼仆站在自己跟前。

“蔡管事有事找您商量。”鬼仆说。

“蔡管事?”鱼王沉疑看他一眼,“什么事不好在这说?”

鬼仆靠近他身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是关于您身边这位,以及您前程的问题。”

不威胁还好,这一威胁,鱼王虎躯一震,不自觉地把朗昊掩在自己身后,“没空,朗昊我们走!”

只见那鬼仆在人群里抬了抬手,四周鬼仆往他们聚来,在众鬼仆的注视里,鱼王跟着朗昊并排坐进一辆黑色商务车。

商务车在龙泉古院大门口前停下。

咚咚咚!鬼仆轻叩三下门环,一位修士模样的人打开门。

“金先生,全先生请。”修士恭敬说着,待他们进门,木门自动关上。

龙泉古院烟雾缭绕,一位小修士忙着清扫殿前的香灰。

修士顺着大道把他们带进大殿前的鼓楼旁:“金先生,您在这边先歇息,一刻钟后,会有人给您送来商定过后的鱼市协议书。”

说罢,修士转过身去看朗昊:“全先生,您需要同修士去见一个人。”

鱼王一听他说这话,连忙攥实了朗昊胳臂:“不行,小孩不能跟我分开!”

“这是蔡管事的命令,修士我不过是传话的罢了。”话还没落地,修士一甩拂尘,鱼王脑袋昏沉地后退几步,踉跄跌坐在地。

“你们干什么?!”朗昊凶吼修士。

“做我们该做的,就算是为了金先生,”修士瞄了眼鱼王,“也还请全先生配合。”

“…”朗昊愤恨看修士。

“在公会里头,有再大的情绪也不允许放在脸上,看来,渔头管教的还是太过宽松。”修士说,“全先生这边走。”

修士带着朗昊走西路的圆侧门,来到僧侣住宅处的一号房。

“蔡管事,人我给您带来了。”

“下去吧。”厚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三关六扇门像折扇一样打开,一位面目严肃的老人家正坐在客厅里的檀木椅上,朗昊踏进门,木门自动合上。

“你就是朗昊?”

“…你们不会伤害鱼王,对吧?”看到陌生人,朗昊支吾着不晓得要说什么话,靠着本能,从身体里抖出一声。

“刚过来,也不说声介绍,还要占取主动权…”蔡管事转着手里的暖玉,笑着站起身来,“谁人教你的?”

朗昊盯着蔡管事的面孔。蔡管事“和善”笑着,朗昊看他,身体止不住地打哆嗦:

“…你们不会伤害鱼王,对吧?!”

“小鬼,我人在这里,你从进门,没问一声‘我是谁’。看来,你很不服气啊…”蔡管事笑笑,“虽说,我们看你就像看只蚂蚁,但好在公会从不强求人…当初玄鸫把你送到我们这里时,就是推你进了这阎罗殿。偏又不巧的是,这俱乐部的枪上有你指纹,外面谣言传的沸扬,说你是个少年犯,冷血麻木。这人啊,东西不能瞎拿,话不能瞎说。尤其是指向明确的话,那是一把杀人的刀。”

蔡管事踱着步,缓缓地说:

“这人呢,你要弄清楚,他们会对涉及到他们好处的人跟事,预先报以敌视的态度。外人是不辨虚实的,趋利避害是他们的天性;而你的血亲呢,这么说吧,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父亲在商圈里的名声算是打了水漂,我不说,这其中的缘由,你也应该猜得到…

前段时间,我听说圈子里的人说,你父亲对外宣布放弃了寻找你这么个儿子。

明面上的意思很简单,他要跟你,切断社会层面上的关系。他那边,事业刚有起色…

你这么懂事,不希望他在商圈里体面殆尽吧?依我看啊,这社会上的漂亮面子,是容不下你了。

现在,不管你是或者不是,你都只能是青花金的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给亲近你的人带来危险…

鱼王也一样,我们只办我们该办的事儿,不会主动伤害鱼王,你要是真心诚意为他好,就离他远些。”说到这,蔡管事转过身去看朗昊,“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我们的做法,结果是鱼王会像你父亲一样,他跟他的弟兄们被新、老两大鱼市所孤立。

同样的,你也可以试着执行我的想法。不管后面怎么样,至少你有个地方能住,有件事情可做,好好想想吧…”

“——老人家,”朗昊看他,清澈的瞳孔一点一点结起冰霜,“鱼王那边,我说走,你们给我什么保证。”

“…你要什么保证?”

听跟前的小鬼没被自己的那套人情世故,利弊得失糊弄住,蔡管事不由得瞄了眼朗昊:

“小鬼,我就直说罢,你跟我讨要价格,没有什么用处。

你不是这条路上的人,按理不该这么做,可你偏又是少爷盯上的人。我一个外人,没有办法能给你什么保证。当下,就算你和鱼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都得埋进土里,明白?”

蔡管事眯着眼睛,挂着笑,他用那双能挖人心神的眼睛注视着朗昊:

这孩子太干净,跟这雪天一样。

“…”朗昊翕动鼻翼敌视蔡管事,“你们要送我去哪。”

说这话时,朗昊又下意识地扣动起了食指。蔡管事扫朗昊一眼,注意到他的习惯动作,坊间的传闻在他心里有了数。

他转了转手里玉石,那坚硬的目色有丝动容,说:“孙佑恩小姐点了你的名,她的车稍后就到,你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代替我们看住她。”

——笃笃笃!

木门叩响,修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蔡管事,金先生要见全先生。”

“…滚王八老子的,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鱼王在门外破声喊:

“朗昊,你别听老不死的说话!他们就是帮烂在鱼坑里的黑心肝,你跟我回家!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朗昊,你听见了吗?!出来啊!!!”

听鱼王在门外喊破了嗓音,朗昊只觉得头脑昏沉站不住脚,他呆傻走到木门前。

蔡管事在他跟前警示性地踱了俩步。

朗昊抬头看蔡管事,顿了顿身子,他晓得跟前的老人的念头。扣动的食指,失控地打抖。

再抬脚时,脚下好似坠着千斤顶。

“…”朗昊脑袋翁鸣,他看着门外白光里透出的灰暗,停住脚步。

“叔叔,你回去吧…”

门外撞门声戛然而止:“你这孩子,说啥傻话?!”

朗昊拖着脚步去那木板折成的围墙,蔡管事听着他们‘吵闹’握着手在朗昊身旁凝视:

这娃娃,先是放他在老骨头那儿,后来又转到渔头那儿,不杀也不放,少爷,是什么打算?

再说崔延荣那事儿,上头扔了小小一块肉,就轻而易举地拿捏住这个咬了饵的小人物,权管事暗地里出手,不动声响地杀了鸡,警了下头不安分的猴。

虽说,这次权管事行事过激了——渔头这边,崔延荣的摊位一清空,上头的眼睛自然会落在他身上。

难道是为了顺理成章地除掉老渔头,才顺手安排了崔延荣的死——老渔头晓得太多公会里的细枝末节,一旦彻查下来,他闲不住的嘴着实叫人不放心…

他拿自己当公会人,可惜了,老鬼王用惯了的恶狗,到了少爷手里,向来厌恶的紧。既然这人都用老了,挤空了,那也该洗洗干净,上架子上烤。这种琐事,用别的法子就不成?非要害上一条人命?

想到这里,蔡管事蹙起眉头,深吸了口气:

这个小权,心思还是太深沉了啊…

新市场一开张,他立马派了手下清点出数年来老渔头打下的‘借条’,再顺手推给他一把枪;老渔头一死,既能保住了公会在富鲨多年运营的隐蔽性不说,又断了上头眼目的追踪线索,平息了崔家人的愤恨。更重要的是,让少爷顺了鱼贩们的心声,水到渠成地推出了自己要培养的对象——鱼王,来管理协调两大市场的人事调动。

一通事情处理下来,冤死了个大活人!

少爷这边呢,最大程度上保全了自己的利益,同时方便了盛新同富鲨鱼市的协同调度…

性命跟利益处在同一天平上时,公会从来都站在利益的一边。那问题又返回来了——这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朗昊想不通个所以然:

这孩子,要是不在意就放了。在意的话,也不至于任人使唤,当擦脚布啊?

蔡管事打量了又打量他跟前的小鬼,自己能给出的合理解答就是,少爷在拿这娃娃泄火气,但他不清楚这火气是从何而来。

“叔叔,你回去吧,我想好了。”朗昊希望鱼王说些什么,哪怕是骂自己被不争气。

鱼王愣愣看着门,屋里再没传出一点声响。

沉默的巨石压住朗昊胸腔,朗昊喘不过气,他慢慢离开门,泪水不成气候的落下大片。

鱼王缄默良久,终于,哐当一声砸在门上。

窗外的阳光漫射进门框内,朗昊注视着磨砂玻璃外的背影,看鱼王一点一滴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恍恍惚惚觉得自个儿重回到了自家的花坛下,面对那只钉在蔷薇丛里的蜘蛛网上的小飞虫。

年幼的朗昊盯着那个长了毛腿的大蜘蛛,他伸手要去捏那飞虫出蜘蛛网,大蜘蛛动了动身子朝他爬过来。

就在这折扇门前,朗昊动不了身体,那种被蜘蛛丝缠住手的粘连感觉缠遍他全身。

他成了那蜘蛛网上的飞虫。周边生老病死,生机盎然同他没关系,只能杵在这活人听不见的角落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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