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牙崖,山风猎猎。
今日,妖都三十三府齐聚于此。台阶如刀,旗影如火,一座临崖高擂悬于众山之间,似天塌前的一块祭坛。
这是妖王府每十年一次的“妖子擂战”。
表面是锻炼年轻血脉的比武盛事,实则是妖王公开选子的前奏。
但今天,出现了意外。
“阿牛?”
“那个杂血崽子?”
“他也能上擂?”
观战台上一阵骚动,诸多妖族代表纷纷议论,目光讥讽、不屑,甚至带着某种放肆的嘲笑。
“啧,他不是连兽化都没成功过?连妖丹都凝不出来的废血。”
“听说牛魔王亲口否认过他。”
“就这种杂种,也配来争妖王血脉?”
擂台下方,一道消瘦的少年身影缓缓踏上石阶。
他穿着一身褪色灰衣,脚步沉稳,但双肩明显带伤。手指缠着布条,手背裂开,隐有血痕。
阿牛。
没人喊他全名,甚至没人知道他有没有真名。
他不是正室所生,出身混乱,妖族中称他“半妖不全”。
据传他是牛魔王在某次战乱中收留的一名孽种,抛给铁扇公主抚养,连族谱都没挂名。
这样的他,今日却登擂了。
台上的妖官皱眉低语:
“怎么安排他上去了?不是说他自动弃权?”
“嗯?我们可没让他上,是王上亲自批的名。”
“王上同意的?”
“亲自点头,没留下解释。”
三位妖官相视一眼,脸色复杂。
擂台上,阿牛走到中央,一步不停。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石面,那是一块古战场搬运而来的白骨神石,千年前葬过不止一位妖王子嗣。
风很大,但他一动不动,像在等什么。
直到下一位对手踏入场中,山风骤然顿住,空气仿佛凝结。
那是一名身披银甲的少年,白发赤瞳,步履带风,掌风未动,身后却已经卷起狂啸之势。
白啸,白狼族嫡子,风灵境巅峰。
比武无败,号称“妖都第一少年”。
“怎么,是你?”
他看着阿牛,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这擂台,给你站着的资格吗?”
阿牛不语,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擂台中心。
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插在石台中央,似摆设,又似供奉之物。
那是阿牛小时候从花果山旧址带回的玩意。五年前被人夺走,如今成了“擂战彩头”。
白啸讥笑:“看上它了?拿下我就给你。”
“当然……”他声音低下去,笑意森寒,“前提是你能活着出这擂。”
阿牛没有反驳,右手已微微抬起,拇指紧了紧。
他没修炼过什么高阶术法,也没有血脉觉醒,唯一能用的,就是母亲从小教的战斗直觉。
风动。
白啸出手了!
掌风破空,罡气化刃,直斩阿牛面门!
第一击,就是杀招!
擂台外一阵惊呼,众妖大多冷眼旁观,甚至有些人露出了期待的笑。
他们以为阿牛会闪躲、会退缩、会惨叫求饶。
但他没有。
他迎着那道掌风,踏前一步,低头,肩抗!
轰!
罡气炸裂,衣袍尽碎,血溅三尺,阿牛直接被打飞三丈,胸口塌陷一片。
他趴在地上,唇角溢血,喘息混乱,却一言未发。
白啸皱眉:“就这?”
阿牛撑起身体,手掌死死压在石台前的铁棍上。
他咳了一口血,缓缓道:
“我来,不是为了打赢你。”
“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白啸冷笑:“你倒是敢说。”
阿牛手指一扣,握住锈棍。
瞬间——
天地震动!
轰隆——!
一道雷音从九天直坠,劈在石台上方!
风暴卷起,雷云聚顶!
擂台边缘,阵法纹路嗡鸣震荡,观战席上的长老猛地起身。
“那是……认主之象!”
“不可能,这棍子几十年无人动得了——”
铁棍发出一声悠长低鸣,锈迹尽裂,雷光自棍体攀附而上!
阿牛手中一沉,整根棍子自行脱离石台,化为一道雷影,落入他掌中!
金箍棒,苏醒!
众妖惊骇欲绝。
白啸的脸色从轻蔑转为惊恐,但反应已经来不及。
下一秒,雷光包裹中,阿牛已踏前一步,横棍一扫!
砰!!!
棍影如山,带雷如龙,白啸整个人被生生砸飞,撞断三根擂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擂台震裂,烟尘滚滚。
阿牛站在台中,铁棍扛肩,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伤。
他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
“你说,擂台站不住我?”
“那现在,我站在这了。”
“谁不服?”
他扭头看向台下,那些方才冷笑、嘲讽、轻视他的目光,此刻全部沉寂。
铁棍在他肩头微颤,雷鸣仍未散尽。
没有人出声。
风,又静了。
雷霆尚未散尽,金箍棒雷光犹在。
擂台四周,寂静得可怕。
少年扛棍而立,半身是血,眸中却透着让所有妖族心头发冷的淡漠。
他没有狂怒、也没有叫嚣,仿佛这一切都该发生。
台下三位妖官对视一眼,神情俱变。
“这棍子……真是那根?”
“可是,怎么可能认主?不是早就断了神识核心?”
他们的话还没落下,一道更恐怖的妖威自天而降!
轰!
那是一种直刺魂魄的压力,像万兽齐啸,又如星渊压顶,整座血牙崖猛然一震!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未落地,山风已止,雷霆避让!
那是牛魔王。
玄金甲袍,赤火战靴,身高丈八,负手而立,身后法相虚影如雷天巨牛,双目怒睁!
他没有多余言语,只是目光落下,看向擂台上的少年。
“阿牛。”
阿牛听见了,没转身。
他只是扛着棍,站在满目疮痍的擂台中央,像个被雷劈醒的野兽。
“你打伤了白啸。”牛魔王道,声音不重,却有山崩海啸之势。
阿牛:“是他先出手。”
牛魔王语调依旧:“那是三府共主之子,非生死擂台,你这一棍……废了他。”
阿牛终于转身,眼神平静。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他拦路,那我只能打。”
牛魔王眉头微皱。
“你可知,你手中那根棍,是从哪里来的?”
“知道。”阿牛声音依旧平淡,“花果山旧址,五年前,从我身上被夺走。”
“那是战场遗物,不该为你所持。”
“可它偏偏只让我拿得起。”
牛魔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从今日起,你与我妖王府血脉断绝,族谱除名,封城不入,三族不援。”
此言一出,四方震惊!
“他……真的动断亲诏了?”
“这不是试探,是彻底斩断!”
“难怪……连王妃都不出现了。”
阿牛静静看着牛魔王,没有太多表情。
“断得好。”
“本来也不该是我想认谁。”
他缓缓提起棍,转身欲走。
可就在这时——
轰!!
半空炸裂,一道炽烈火云横扫九霄,压塌云层,烧红天幕!
“铁扇公主来了!”
那是赤色的火焰,如翼展开,一柄通体漆黑、扇面印火凤的芭蕉扇,撕裂空气,从远方砸落!
铁扇公主披红衣如火,眉眼冷冽,踩着火云而来,落在擂台另一侧。
她身形瘦削,但那一刻,无数妖族下意识避让半步。
“妖王,你倒是说得干脆。”
铁扇公主望着牛魔王,神色冷淡,“血脉断不认,那我问你,当年是谁塞了个孩子丢给我?”
牛魔王神色不动:“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当然知道他不简单。”铁扇公主回道,“他能拔起这根棍,就注定他不是你们这些坐在王位上的人能掌控的。”
她转头看向阿牛,眸光微动。
“你若不愿再归妖王府,自此起,我护你。”
“谁想再动你。”
她抬手,芭蕉扇一震,火焰化凤,铺天盖地,围出一圈结界。
“先问我这柄扇答不答应。”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对曾经的王与王妃,如今已彻底站在对立。
而那个原本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崽”,从今天起,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阿牛走下擂台,雷光未散,背影被火云与雷电一同包围。
三界之上,灵台观内,一名鹤袍道人正推演星象,眉头紧蹙。
“妖族有劫星起,雷命为骨,火运护身,破三界命格。”
他沉吟片刻,拈指画诀,转身唤来弟子。
“去佛门通禀。花果山……可能又有后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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