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丘洞窟内,尘埃弥漫,死寂无声。
陈长生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骨壁,怀中抱着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的旺财。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全身的伤口在龟甲释放的微弱空间本源气息滋养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丹田内,那块布满裂痕的龟甲,如同沉睡的星核,极其微弱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逸散出一丝温润的空间之力,修补着自身和他受损的根基。
然而,识海深处,那由黑色指骨邪气构筑的冰冷囚笼,依旧坚固。他的神念被死死禁锢在方寸之地,无法离体探查。对外界的感知,只剩下最原始的视觉、听觉和触觉。风声、沙砾滚动声、远处偶尔传来的骨骼摩擦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不安。
他尝试运转《长青龟息诀》,试图吸收此地稀薄到近乎于无的灵气,但效果微乎其微。弥漫在空气中的破败法则和惨烈杀伐之气,如同无形的屏障,阻碍着灵气的汇聚。他只能依靠龟甲释放的那一丝空间本源和自身万古长青体残存的生命力,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舔舐露水般,艰难地维持着生机。
“必须……找到食物和水……”陈长生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龟甲的修复和身体的恢复都需要能量,仅靠龟息维持,绝非长久之计。他低头看了看旺财,小家伙的体温似乎回升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陈长生将旺财小心地放在洞窟最干燥的角落,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巨大骨片遮挡住洞口大半,只留下一条缝隙观察外界。然后,他拖着依旧疼痛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钻出骨丘。
昏黄的天空下,狂风卷起沙尘,打在脸上生疼。他眯着眼,如同最原始的猎人,在嶙峋的骸骨和散落的残兵间缓慢移动,搜寻着一切可能蕴含生机的东西。
目光扫过巨大的兽骨,骨骼早已风化酥脆,轻轻一碰就簌簌掉落骨粉,毫无价值。散落的兵器残骸,大多锈迹斑斑,布满裂痕,轻轻一掰就断裂,只有少数相对完整的金属碎片,入手沉重冰凉,或许能当工具,但无法果腹。
他蹲下身,用手指拨开厚厚的灰白色尘埃。下面是被风沙掩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战场土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息。他尝试挖掘,但土壤板结坚硬,如同岩石。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目光扫过一柄斜插在巨大肋骨缝隙中的、只剩下半截的暗金色断剑。
这断剑造型古朴,剑身布满细密的裂痕和暗红色的锈迹,但剑柄处镶嵌的一颗早已黯淡无光的宝石下方,似乎刻着几个模糊的符文。
陈长生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剑柄。
嗡——!!!
就在他手指触碰剑柄的瞬间!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不甘与战意的残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杀——!!!”
“为了……帝尊——!!!”
“挡住它们……死战不退——!!!”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嘶吼在他意识中炸开!他看到遮天蔽日的恐怖魔影!看到浴血奋战、身披金甲却不断倒下的战士!看到大地崩裂,苍穹染血!看到一尊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在无数魔影的围攻下,发出震碎星河的怒吼,最终……黯然陨落!
“呃!”陈长生闷哼一声,头痛欲裂!那残兵中的意志碎片太过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杀意,几乎要冲垮他本就虚弱的神魂!
他下意识地想要松手,但就在这刹那,识海深处,那被指骨邪气禁锢的囚笼,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那狂暴的残兵杀意,竟然对指骨的邪气囚笼,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冲击?!
陈长生心中剧震!他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剑柄!他不再抗拒那股杀意,反而尝试着,以《长青龟息诀》的“万毒尝微”之法,去“解析”这股残念!
不是吸收,而是……引导!利用!
他将这股狂暴的杀意,小心翼翼地引导向识海深处那冰冷的邪气囚笼!
轰!
如同两股洪流在狭窄的河道中碰撞!残兵的杀意与指骨的邪气在陈长生的识海边缘狠狠撞击!虽然杀意瞬间被邪气吞噬湮灭,但那冰冷的囚笼壁垒,却因此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裂痕!
一丝微弱的神念,如同穿过针眼的细线,瞬间从那裂痕中钻出!
虽然只有一瞬,裂痕便迅速弥合,但陈长生却清晰地“看”到了!
就在他前方百丈之外,一片由巨大龟甲状骸骨形成的洼地底部,几株极其矮小、通体呈现出灰败色泽、叶片如同细针般的奇异植物,正顽强地从龟甲缝隙中探出头来!植物顶端,结着几颗米粒大小、同样灰败的浆果!
更重要的是,在那龟甲骸骨下方,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水汽渗出!
食物和水!
陈长生心中狂喜!顾不上神魂的剧痛和疲惫,他松开断剑(残念冲击消失),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片龟甲洼地冲去!
洼地底部,比他想象的更加潮湿。巨大的龟甲骸骨如同天然的屋顶,遮挡了部分风沙。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呈现出墨绿色的苔藓。苔藓湿滑冰凉,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但陈长生能清晰地感觉到,水汽正是从这些苔藓深处渗出!
“凝水苔?”陈长生脑海中闪过一个古老的名称。这是一种能在极端干旱环境中凝结空气中微弱水汽的特殊苔藓,虽然蕴含微量毒素,但经过处理可以饮用!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苔藓,果然在下方湿润的土壤中,看到了渗出的、极其浑浊的泥水。他立刻用一块相对锋利的金属残片,在洼地最低处挖了一个小坑,将浑浊的泥水引入坑中,等待沉淀。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那几株灰败的针叶植物和上面的浆果。
植物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浆果更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剧毒!毫无疑问!
但陈长生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他伸出手,小心地摘下一颗浆果,放在鼻尖嗅了嗅。
“腐骨草……伴生毒浆果……”他认出了这种植物。剧毒无比,能腐蚀骨骼血肉。但……其根茎深处,往往蕴含着一种极其精纯的阴性生机!如同阴阳玄魄果,是死极之地孕育的生机!只是更加隐蔽,毒性也更烈!
“毒源道体……或许……能炼化它?”陈长生心中盘算。他现在的毒源道体还很微弱,但此物毒性虽烈,却似乎与这古战场的破败法则有某种契合。
他决定冒险一试!他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腐骨草,连根带土。然后回到水坑边,等待泥水沉淀。
浑浊的泥水经过沉淀,上层变得相对清澈。陈长生用手指蘸了一点,舌尖尝了尝。水味苦涩,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苔藓腥气,还有一丝微弱的麻痹感,显然含有毒素,但毒性不强。
他运转毒源道体,体表墨绿光晕微闪,将水中的毒素缓缓吸收、炼化。虽然提供的能量微乎其微,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他捧起水,大口喝了起来,干涸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
然后,他看向那株腐骨草和毒浆果。
他先将几颗毒浆果摘下,用一块干净的石头小心碾碎,挤出灰黑色的汁液。汁液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滴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没有立刻服用,而是将目光投向腐骨草的根茎。他小心地剥开根茎外层的泥土和腐烂组织,露出了里面一小截如同白玉般晶莹、却散发着浓郁灰败死气的根芯!
这才是精华所在!死极之中孕育的一线生机!
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运转《长青龟息诀》和毒源道体,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他拿起那截白玉根芯,放入口中,没有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轰!
一股精纯却冰冷刺骨的灰败死气,如同冰锥般瞬间在腹中炸开!所过之处,血肉仿佛都要被冻结、枯萎!
剧痛!比之前的毒瘴侵蚀更加纯粹、更加深沉的死寂之痛!
陈长生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他疯狂运转毒源道体,丹田内的墨绿色毒漩疯狂旋转,试图吞噬、炼化这股死气!
然而,这股源自腐骨草核心的死气极其精纯霸道,毒漩的炼化速度远远跟不上死气的扩散!
就在他感觉身体即将被彻底冻结的刹那——
他猛地抓起旁边碾碎的毒浆果汁液,毫不犹豫地倒入口中!
嗤——!!!
如同冰水浇入滚油!灰败死气与毒浆果的腐蚀剧毒瞬间在他体内猛烈冲突、湮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一丝微弱生机的狂暴能量,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陈长生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全身血管再次暴凸,皮肤下青黑与灰败之色交替闪烁!
毁灭与新生!剧毒与生机!再次在他体内上演惨烈的交锋!
但这一次,他有毒源道体为基,有龟甲空间本源守护神魂,有《长青龟息诀》引导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狂暴冲突终于缓缓平息。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阴性生机,如同破土的新芽,在他枯萎的经脉中缓缓流淌,滋养着干涸的丹田和龟甲。
虽然过程痛苦万分,但……他成功了!炼化了一丝古战场孕育的独特生机!虽然微不足道,却如同在死寂的沙漠中点燃了一缕星火!
他疲惫地靠在骨壁上,看着水坑中沉淀的清水和剩下的腐骨草,又看了看怀中依旧沉睡的旺财,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弧度。
在这片埋葬了无数上古英灵的死寂残墟中,他,陈老苟,又一次……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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