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未来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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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远推开联盟总部顶楼的玻璃门时,就听见楼下训练场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他扶着栏杆往下看,二十来个穿深蓝训练服的年轻人正排成方阵,最前头那个高个子学员背挺得笔直,纠正旁边人动作时的侧影像把出鞘的剑——是阿杰。

林先生。身后传来阿涛的声音,带着点喘,阿华教官说今早体能测试提前半小时,怕耽误您十点的社区会议。林远转身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封皮上青年训练营首期学员档案几个字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翻到阿杰那页时,他顿了顿——考核表上战术应变一栏画着三个红五星,评语是阿华亲笔写的:观察敏锐,决策果决,可担重任。

去把阿华请上来。林远合上档案,目光又落向训练场。

阿杰正弯腰帮小个子学员系松掉的鞋带,动作利落却带着点生涩的温柔,像极了当年第一次跟陈志超学系警徽领带的自己。

五分钟后,阿华推门进来。

这位前特工总爱穿洗得发白的卡其裤,此刻裤脚还沾着训练场的草屑。林先生。他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首期学员筛选报告在您桌上,淘汰率百分之三十,剩下的都是块好料子。

林远指了指窗边的藤椅:坐。等阿华坐下,他把阿杰的档案推过去,这孩子当班长,你觉得如何?阿华翻开看了眼,拇指摩挲着实战演练那一栏的批注——伪装者持假记者证接近指挥点,学员阿杰三分钟内通过观察其鞋跟磨损方向、手腕压痕,判断为惯偷假扮,当场控制。

他抬头时眼里有光:上个月在尖沙咀,有个小贼偷了阿玲老师的包,就是这小子追出去三条街给截回来的。

训练场的哨声突然炸响,林远瞥见阿杰立刻挺直脊背,扯着嗓子喊成二列横队,声音里还带着点变声期的破音。

他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里面放的是泛黄的剪报——全是当年雷洛时代的旧闻,头版标题刺目:五亿探长再扫毒窟,黑帮闻风丧胆。当年我在雷洛手下当跑腿,他总说守护就是把所有麻烦捏死在手里。林远指尖划过剪报上雷洛紧绷的下颌线,可那天在发布会,看见楼下那些举着我们也想守护的孩子......他突然停住,把剪报推给阿华,你看这些照片里的雷洛,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阿华低头扫了眼,又抬头看林远。

这个总把守护不是掌控挂在嘴边的男人,所以您要教这些孩子,阿华指了指楼下,用脑子而不是拳头,用肩膀而不是刀背?

不止。林远站起身,窗玻璃倒映出他的影子,和楼下喊着口号的年轻人重叠在一起,要教他们在看见危险时,先想到身后的阿婆、跑跳的孩子,而不是自己能立多大功。他转身看向阿华,课程表我看过了,战术和反侦察占七成——再加三成社区实践课。

阿翁那边已经谈好了,从下周开始,学员轮流去油麻地、深水埗的社区做防骗讲座,帮独居老人修水管。

阿华的眉毛挑了挑:林先生是怕他们练出了身手,忘了为什么要练?

当年我跟着跛豪查毒窟,端掉窝点时看见个小女孩缩在床底,她抱着的布娃娃里塞着半包白粉。林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蹲下去抱她,她咬了我一口——她以为我是来抢她糖的。他卷起袖子,小臂内侧有块淡褐色的牙印,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守护不是把恶关在门外,是让善长在每个人心里。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林远凑到窗边,看见阿杰正举着个摔裂的对讲机大笑,旁边学员拍他后背:班长牛啊!

刚才要不是你发现对讲机频率被篡改,咱们早被毒贩端了指挥点!阿杰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却梗着脖子说:这有什么?

林先生上次授课说过,所有异常的小动静都要当线索...

中午让食堂加个红烧肉。林远转身对阿涛说,又补了句,给阿杰单独留碗汤,那孩子训练时总忘记喝水。阿涛应了声跑出去,他这才发现阿华还站在原地,目光追着楼下的学员。怎么?林远挑眉。

想起我在特工队带的第一批新人。阿华摸出包烟,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口袋,那时候我总骂他们笨,现在看这些孩子......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您说得对,该让他们多去社区转转。

上回我在菜市场遇见陈阿婆,她拉着我问你们联盟啥时候招女娃?

我孙女也想穿那身蓝衣服。

下午的社区活动比预想中热闹。

林远站在油麻地社区中心门口,看着阿杰举着防骗手册给老人们讲解,手舞足蹈得像只扑棱翅膀的鸟。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攥着他的衣角,仰着头问:哥哥,你教我认假钱好不好?

我奶奶昨天买菜被骗了五块钱。阿杰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来,看这里的水印......阳光透过社区中心的玻璃窗,在他后背镀了层金边。

林先生!阿翁举着个笔记本挤过来,上面记满了市民的建议,张伯说想让学员教他孙子打拳防身,李太太问能不能每周来教一次手机防诈骗......他突然顿住,顺着林远的目光看过去——阿杰正扶着拄拐杖的王奶奶下台阶,小女孩跟在后面,举着刚学会辨认的真钱蹦蹦跳跳。

您看。阿翁的声音突然哑了,当年雷洛扫街时,老百姓躲在门后;现在您的学员走街串巷,孩子们追着喊守护哥哥。

林远没说话。

他想起今早整理女儿书包时,发现里面多了张折成星星的纸,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字:爸爸教哥哥姐姐守护,我教小花(宠物狗)守护家。

深夜的训练场安静下来,林远和阿华沿着跑道散步,远处传来值班学员巡逻的脚步声。您打算什么时候退居幕后?阿华突然问,声音被风声揉得很轻。

林远抬头看天,等他们能在暴雨里自己打伞,他说,等阿杰能像今天扶王奶奶那样,扶住整个社区;等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能教她的孙女辨认更复杂的骗局......他停住脚步,看向训练楼二楼——阿杰的宿舍灯还亮着,影影绰绰能看见他趴在桌上写东西,大概是今天社区活动的总结。

其实我早就在退了。林远笑,上周阿涛说,有个毒贩主动来联盟自首,说跟着林先生的人,眼睛里有光。他踢到脚边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草丛,惊起两只夜鸟,雷洛用恐惧让人服从,我想用希望让人追随——而希望,从来不需要站在最前面。

阿华没接话。

他望着二楼那盏灯,想起白天阿杰递给他的训练日志,最后一页写着:今天教王奶奶认假钱,她摸出块糖塞给我。

原来守护的甜,是别人愿意把糖分给你。

林远在办公室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听见楼下有动静,睁眼时天已蒙蒙亮。

他走到窗边,看见阿杰带着几个学员在给训练场的铁丝网挂绿藤——昨天社区活动时,有个阿婆说铁栏杆太硬,种点花就好了。

叮——手机震动,是阿亮发来的消息:码头仓库监控显示,凌晨三点有可疑车辆进出,已通知阿武带人排查。林远刚要回复,就听见楼下传来阿杰的声音:小心那根藤!等会阿玲老师来检查,说不整齐要重挂的!

他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把手机收进口袋。该让年轻人去看看清晨的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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