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蹲在二楼仓库的阴影里，他能听见自己小队成员的呼吸声——十二个人像十二块石头，连吞咽口水的动静都压得极轻。
头儿，三点零七分。耳麦里传来阿强的低语，后巷有动静，四个，穿黑夹克，没带手电筒。
阿武的拇指在耳麦上按了按：保持隐蔽。他侧过脸，目光扫过窗外。
其中一个矮个子抬手摸了摸耳麦，金属反光在夜色里闪了一下。
阿亮！监控室里，林远的声音比空调出风口的风还冷。
他盯着四块拼接的监控屏，左手搭在桌沿。
阿亮的键盘声突然停了，光标在放大的耳麦特写上顿住——那枚菱形logo的弧度，和三个月前截获的阿文通讯设备完全吻合。
确认型号，是隼-3。阿亮的喉结动了动，上回阿文被扫黄组抓现行时，身上带的就是这牌子。
林远的指尖在桌面敲出极轻的节奏。
三个月前阿文被抓后，那条线突然断了，他原以为是雷洛旧部换了通讯商，没想到对方绕了个大圈，又把线头甩回了城郊工厂。放他们进去。他对着对讲机说，阿武，让后门的兄弟撤半米，留道缝。
明白。阿武的声音里没有疑问，他打了个手势，守后门的两个队员无声退进墙垛后的阴影。
四个黑夹克的影子晃了晃，矮个子最先钻进来，弯腰时后腰的枪柄擦过砖墙，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茶餐厅里，阿杰把塑料菜单翻得哗啦响。
他对面坐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金链子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这是敌方外围小组的负责人，外号眼镜蛇。
阿杰的工服袖口还沾着服务器的灰尘，那是他故意在机房蹭的，为了显得刚从联盟技术部溜出来。
名单我只带了前半部分。阿杰压低声音，指尖在桌下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立刻泛起红，阿德那老东西最近查得严，我偷摸抄的时候被他手下撞了个正着，要不是说帮他拿咖啡......他抓起茶杯灌了一口，杯底磕在桌沿发出脆响。
眼镜蛇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你说有三十个联盟核心？
二十八。阿杰的喉结上下滚动，阿德、阿明、还有林远身边那个阿武......他突然顿住，眼神慌乱地扫向窗外，等等，那是不是联盟的巡逻车？
眼镜蛇猛地转头，阿杰趁机把藏在掌心的纸条塞进对方椅缝——那是阿涛伪造的内部人员名单，真正的核心成员全用了假名，倒是塞了五个雷洛旧部的名字进去。
等眼镜蛇转回来时，阿杰正把菜单扣在桌上，额头挂着细汗：对不住，我......我太紧张了。
算你识相。眼镜蛇扯出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明晚十点，码头仓库，带剩下的名单。他起身时椅缝的纸条滑了半寸，阿杰盯着那道白边，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才摸出手机给林远发了条消息：鱼咬钩，饵已下。
监控室的打印机突然唰地吐出一张纸，阿亮扯过来看了眼，嘴角翘了翘：阿杰得手了，对方约他明晚码头见面。
林远盯着墙上的电子钟，指针指向三点二十五分。
废弃工厂的监控屏里，四个黑夹克已经摸到了一楼车间，正用手电筒往机床底下照——那里堆着阿涛特意让人搬来的防暴盾，全是刷了漆的三合板。他们在找演习装备。他轻声说，但真正的装备在二楼仓库，锁在阿武的战术箱里。
阿亮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突然咦了一声：林哥，阿琳的手机信号动了。他调出追踪界面，绿色光点正从深水埗往港口方向移动，她接了个电话，现在去集装箱仓库。
林远的目光从监控屏转到墙上的地图，港口集装箱区被红笔圈了三个圈。阿涛的风声起作用了。他说，她说联盟要重组安保体系，还请第三方评估......他突然笑了，阿琳这种人，怎么忍得住不查？
凌晨四点，联盟心理室的台灯还亮着。
阿柔的笔记本摊开在膝头，上面记满了焦虑指数信任度之类的关键词。
对面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
其实......小伙子搓了搓手，我昨天听见老张说，林先生要卸权了，说上面派了新的负责人......他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不该信，但老张跟了阿伯十年...
阿柔的笔尖在谣言传播者：老张后面画了个星号。
她记得阿伯去世前把联盟托付给林远时，老张是第一个站出来鼓掌的。你觉得林先生像要卸权的人吗？她轻声问，上周他还带着阿武去医院看受伤的兄弟，在病房里坐了两小时。
小伙子愣了愣，挠了挠头：好像......确实不像。
阿柔等他走后，立刻给阿玲发了消息。
半小时后，阿玲的电话打进来，背景音是翻纸的沙沙声：查到了，老张的账户这个月多了三笔汇款，来自港贸进出口公司——和阿德的海外账户有资金往来。
阿德。林远重复这个名字时，指节在桌上敲出了印子。
他记得阿德是长老会最顽固的老派，阿伯生病时总说年轻人压不住台面，现在看来，压不住的是他自己的野心。
凌晨五点，暴雨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联盟会议室的窗户被打得噼啪响，阿武的战术靴在地面踩出几个泥印，阿杰的工服还滴着水——他刚从茶餐厅赶回来。
阿琳的藏身点是港口C区17号集装箱。阿亮把照片拍在桌上，雨痕在相纸上晕开，里面有三部卫星电话，还有......他顿了顿，一箱雷洛的旧档案。
阿德在散布谣言，想动摇军心。阿玲推了推眼镜，她的家庭教师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他联系了五个老成员，都是当年跟着阿伯打天下的。
林远站在地图前，红色马克笔在港口C区17号码头仓库长老会旧址三个点上画了个圈。
雨水顺着窗沿流下来，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像极了敌人的渗透网络。
他们以为自己藏得深。他的声音像浸了雨水的铁，但阿杰的假名单会让眼镜蛇去查雷洛旧部，阿琳的集装箱里有我们放的安保重组方案——全是漏洞，够她忙三天。
阿德的谣言......他突然笑了，正好让我们揪出所有动摇的人。
阿涛推了推眼镜：需要我改演习方案吗？
改。林远的笔尖重重戳在废弃工厂上，把实战演练改成后勤物资转移，就说要把装备运去码头仓库。他转身时，目光扫过所有人，我们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等他们把网撒开，我们就......他做了个收网的手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
阿信突然推门进来，雨水顺着帽檐滴在地上，他抹了把脸：林哥，阿琳的手机定位显示，她明早八点会去联盟总部。
林远的手指在地图上停住了。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雨幕里仿佛已经能看见阿琳的身影——踩着细高跟，提着鳄鱼皮手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让阿强把总部大厅的监控调高清。他说，声音轻得像雨丝，阿杰，明早跟我去办公室。
阿杰点头时，窗外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林远眼里的光——那不是雷洛的狠辣，而是猎手收网前的冷静。
清晨的雨停了，阿琳对着化妆镜补口红。
镜子里的她穿着酒红色套装，耳坠是阿涛不小心说漏嘴的联盟新安保体系里提到的重要嘉宾才有的款式。
她把手机塞进手袋，里面的追踪程序正安静地运行着，而她一无所知。
七点五十分，她站在联盟总部楼下，仰头望着顶楼的落地窗。
那里有扇窗半开着，风掀起窗帘的一角，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是林远。
阿琳整理了下领口，踩着高跟鞋走进旋转门。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数双眼睛已经盯上了她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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