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葡京赌场外霓虹闪烁，映照着林远沉静的面容。
老陈将车稳稳停在暗巷，低声道：“林仔，葡京这地方龙蛇混杂，不比香江，万事小心。”
林远点头，理了理衣领，那件沾血的外套早已换下，此刻他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配上金丝眼镜，倒像个初出茅庐的斯文商人。
“何老大这条线索太关键，雷洛想借泰帮的刀，我们就得先找到这把刀的缺口。”他推开车门，融入夜色中的浮华与罪恶。
何老大给出的情报很具体：金象堂三把手，葡京输钱，货单抵债。
这种人，要么藏匿，要么还在赌场里搏命。
林远选择了后者。
他并没有直接冲进最大的几个场子，而是先在赌场外围的酒吧、押店转悠，散出几张钞票，很快就从一些边缘人口中拼凑出了“三把手”沙昆的轮廓——一个嗜赌如命，最近手气背到家的泰籍中年人。
“沙昆这两天都泡在‘幸运星’，听说又输了不少，脸黑得像锅底。”一个收了林远好处的叠码仔吐着烟圈说。
幸运星赌场，三楼贵宾厅。
林远兑了些筹码，不急着下场，而是端着酒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各个赌桌。
很快，他便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油腻，额头冒汗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着百家乐的牌路，手指神经质地捻着一枚筹码，正是沙昆。
林远没有立即上前。
他观察着沙昆，见他孤注一掷地押下最后一枚筹码，然后眼睁睁看着荷官开牌，那张脸瞬间垮了下来，血色褪尽。
此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瘦，眼神锐利的青年走到沙昆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沙昆面如死灰，连连点头，随后跟着那青年离开了赌桌，走向贵宾厅内侧的一间独立包房。
林远注意到，那青年腰间微微鼓起，显然是带着家伙。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身旁假扮随从的老陈递了个眼色，两人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包房门口守着两个黑衣人。
林远径直上前，用不甚流利的泰语说道：“我找卡尔先生，有点生意想谈。”
其中一个黑衣人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老陈，冷声道：“卡尔先生不见客。”
“告诉卡尔先生，是关于金象堂一批被抵押的货单，或许他会有兴趣。”林远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黑衣人片刻后，那人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房内烟雾缭绕，除了刚才那个高瘦青年，主位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容冷峻，鹰隼般的目光在林远身上扫过，正是卡尔。
沙昆则像条丧家之犬般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香江来的朋友？”卡尔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金属质感，“听闻你有我那批货单的消息？”
林远拉开椅子坐下，老陈则警惕地站在他身后。
“不是消息，是货单本身。”他从内袋取出一张照片，推到卡尔面前，“雷洛探长让我问候卡尔先生，他说这批货他很满意，金象堂的渠道也很可靠。”
照片上，正是沙昆签下的那张抵债货单的复印件，旁边还“恰好”压着一枚警徽的一角。
卡尔的瞳孔猛地一缩，盯着照片，又抬眼看向林远，眼神变得冰冷：“雷洛这是什么意思？示威？”
“不，”林远摇头，身体微微前倾，“雷洛探长是想表达合作的诚意。但他可能不知道，这批货，金象堂内部似乎有人不太满意。”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角落的沙昆。
沙昆浑身一颤。
卡尔沉默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雷洛的手伸得够长。不过，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替他约束手下？”
“因为雷洛探长知道，卡尔先生在金象堂的地位举足轻重，也知道卡尔先生是个聪明人，不会让沙昆这种蠢货，因为区区二十万赌债，就坏了大家的长远生意。”林远顿了顿，加重语气，“更何况，这批货的价值，远不止二十万。如果被捅出去，金象堂的名声，卡尔先生的前程……”
卡尔的眼神愈发锐利：“你在威胁我？”
“不，是合作。”林远迎上他的目光，“雷洛在香江的势力如日中天，但他想要的更多。金象堂想在东南亚的军火生意中分一杯羹，离不开强力的合作伙伴。雷洛是最佳人选，但前提是，金象堂内部得有一个能和他平等对话，并且能控制住局面的人。”
他看着卡尔，一字一句道：“比如，卡尔先生你。”
这番话直指卡尔的野心。
金象堂大当家年事已高，其子却不成器，卡尔作为二当家的心腹，早就对堂口大权虎视眈眈。
雷洛通过沙昆这条线搭上金象堂，等于是绕过了他，这本就让卡尔心生不满。
现在林远点破，更是将他那份不甘与野望勾了出来。
卡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包房内一时间只有沙昆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卡尔开口：“雷洛想要什么？”
林远心中一松，知道鱼已上钩：“雷洛想要稳固的货源，以及……清除一些障碍。而卡尔先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地位，以及未来更大的利益分成。”
“我凭什么相信你？”卡尔眯起眼睛。
“就凭我知道雷洛在利用你们，也知道你们不甘心被他当枪使。我可以帮你架空金象堂那个不成器的少主，甚至……取而代之。”林远抛出更具诱惑的筹码，“作为诚意，沙昆这条线我可以帮你处理干净，货单也可以物归原主。前提是，我们需要看到卡尔先生的诚意。”
卡尔眼中精光一闪：“什么诚意？”
“雷洛最近通过金象堂联系了一批军火，准备在公海交易。我需要这批货的具体信息，以及……在关键时刻，让这批货变成一堆废铁。”
几次秘密的深夜会谈后，林远与卡尔达成了协议。
卡尔被林远描绘的蓝图和直指核心的利益所打动，更重要的是，林远抓住了他想上位的野心和对雷洛插手金象堂事务的不满。
他开始源源不断地向林远提供关于雷洛通过金象堂进行的军火交易、人员调动等关键情报。
回到香江，林远立刻找到跛豪。
有了卡尔提供的精确情报，两人之前的合作更加如鱼得水。
“豪哥，雷洛想借泰帮的枪阴咱们，现在这把枪的准星，握在我们手里了。”林远将一份由卡尔提供的泰帮内部人员名单和势力分布图推给跛豪。
跛豪看着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林老弟，你这手釜底抽薪玩得漂亮！接下来怎么做，你话事！”
“第一步，断掉雷洛通过泰帮获取军火的渠道。第二步，利用卡尔，在泰帮内部制造混乱，让他们自顾不暇。第三步……”林远”
两人密谋许久，一个针对雷洛势力网的详细绞杀计划逐渐成型。
林远更是从自己暗中培养的警队心腹和从陈志超那里借调的精干人手中，抽调出一支精锐小队，由老陈亲自带领，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一时间，雷洛在警队和黑道的布局接连受挫。
几批重要的货物莫名其妙地在运输途中“意外”损毁，几个他倚重的黑道头目也因为内斗而元气大伤。
雷洛的书房里，名贵的雪茄烟灰积了厚厚一层。
他越来越暴躁，总觉得身边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开始怀疑，警队内部，甚至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都可能出了问题。
连日来对他言听计从的杰克，也因为几次行动的失利，遭到了雷洛前所未有的猜忌和斥责。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雷洛将一份报告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烟灰缸被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杰克低着头，不敢吱声，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雷洛的组织内部，因为猜忌和压力，裂痕正在悄然扩大。
林远站在太平山顶，俯瞰着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的剧本发展。
卡尔的投诚如同在他和雷洛的棋局中落下了一枚关键的棋子，搅动了整个东南亚的地下秩序。
跛豪则在正面战场不断蚕食雷洛在本土的势力。
他深吸一口带着湿气的山风，感觉胜利的天平正在向自己倾斜。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传呼机急促地震动起来。
林远按下接听键，是老李焦急的声音，背景嘈杂，似乎还有阿华压抑的咳嗽声。
“林生！不好了！杰克……杰克带人抄了阿华在九龙城的藏身点！阿华他……”老李的声音带着喘息，“阿华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
林远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
阿华是他安插在跛豪身边，同时也是监视雷洛动向的重要棋子，更是他少数可以完全信任的兄弟！
如果阿华出事，不仅诸多计划会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他将失去一个得力臂助。
杰克……雷洛的鹰犬，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阿华的头上！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刚才还尽在掌握的局面，似乎瞬间变得波诡云谲。
林远猛地转身，对着传呼机沉声道：“老李，保护好阿华，我马上召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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