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轿车在城郊一幢老旧的小楼前停下。
小楼前的院子里开满了花，围墙上爬满了青藤。
暖黄的灯光，从二楼的窗口缓缓流淌出来。
江程下了车，径直走上二楼。
才走到一半，房门便开了。
“你怎么回来了？”温厚的嗓音带着一丝惊讶，又带了一丝欣喜。
门口站着的老人，穿着粉色的睡衣，脚上踩着一双可爱的卡通拖鞋，双目炯炯的看着他。
“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睡了一觉，又起来了。”
江程扶着爷爷回到房间，爷孙两个在带着暖意的灯光下说话。
“还在和你爸赌气？”爷爷问。
江程垂下眼眸，低声说，“没有。”
“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为了你好。”
“当时你没和家里商量，自己去学了金融，你爸发那么大的脾气，最后还不是做了让步，向你妥协了。”
爷爷叹了口气。
“你爸爸现在的这个位置，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低调行事，不给他添麻烦。”
江程点点头，“我都知道的。”
“你再等几年，等几年你爸爸退休了，你就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爷爷心疼的看着江程，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爷爷知道，让你一个小孩子去成全大人，是有些过分。可是你爸爸已经走上这条路了，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爷爷，我没有怪他。”
江程缓缓开口。
“而且，我那时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我自己选择的。”
爷爷的神色颇为伤感，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奶奶又给你买新鞋子了？”江程率先打破沉默。
爷爷得意的翘起脚，“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非要学年轻人弄什么情侣睡衣，情侣拖鞋。”
“你奶奶把整个卧室里的东西都换成了粉红色，说是什么公主风，我现在真是连那个门都不想进去。”
江程坐在椅子上，耐心的听爷爷吐槽奶奶最近做的糟心事。
说到好玩的地方，爷孙俩一起哈哈大笑。
说到哈欠连连，爷爷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房。
江程那天晚上睡得特别好，直到十点钟来电话，他才醒来。
换了衣服下楼，奶奶在楼下看电视，爷爷在看报纸。
厨房的餐桌上有阿姨早上熬的小米粥，黄橙橙的格外好看。
“爷爷奶奶，我临时有急事要回局里，就不陪你们吃午饭了。”江程端起碗，几口喝下了一大碗粥。
“昨天那么晚才回来，怎么现在就要走了？”
江程抱抱她，“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
奶奶皱着眉，“你这路上来来回回的，不嫌累啊？”
她跟着江程身后，一边看江程换鞋一边说，“你注意安全，没别的事就不用过来了。”
江程笑了笑，取了车钥匙出门。
“江程，我要的资料找到了吗？”
“嗯，放你桌上了。”
“江程，上次我发给你的数据有存档吗？我这边找不到了。”
“有，我发给你。”
“江程......”
“江程......”
一直有人在找江程。
为了突然的紧急会议，江程忙得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好不容易，结束了。
“今天，辛苦大家了。”
葛主任笑着站在走廊里。
“大家都没吃晚饭吧？局里定好了餐厅，大家要是没事，就一起去吧！”
“好。”
“可以，没问题。”
“谢谢葛主任！”
江程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对面王姐抱怨道。
“想回去和家里人吃个饭都不行，这还在放假呢！”
这样的抱怨，江程听过好多次了。
“明明是某某的工作，为什么要分给我来做？”
“大家都知道是某某的错，主任凭什么冲我发脾气？”
诸如此类。
饭桌上，不停有人给葛主任敬酒。
王姐边吃边说，“小江，打好关系的好机会。你也去给主任敬杯酒！”
江程摇了摇头，“我晚上还要开车回Y市，不能喝酒。”
王姐瞪大眼睛，“这都九点了，你什么事这么急呢？”
“去见女朋友？”
江程笑了笑，“我还没女朋友呢！”
嘴里说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一道靓丽的身影。
“哎呦，那你可得努力了。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孩子都几岁了。”
王姐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江程听得模糊，后来干脆就不听了。
饭局结束，有同事提议去唱KTV。
好几个同事答应了，就等着葛主任发话。
“我就不和你们年轻人掺合了。今天太累了！改天！改天去唱歌！”
葛主任一走，先前几个说去唱歌的同事也说要撤了。
大家这才各回各家。
临走时，王姐给江程车里扔了一瓶能量饮料，那是她特意给江程买的。
“路上注意安全，下周见。”
“谢谢王姐。”
江程坐在车里，给施诗发了一条短信。
江程：睡了吗？
施诗回得很快。
施诗：没，在打游戏。
江程：你什么时候回Y市？
施诗：还没决定。你呢？
江程：我星期一要上班，最迟后天晚上。
施诗：嗯，好！后天和你联系。
江程：好。
其实江程想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要不要一起去江边散散步？
要不要一起去喝点东西？
无数个邀请，在对话框中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江程看着窗外，地下停车场里，不时有亮着的车灯在车堆里穿梭。
声控灯亮了又熄，熄了又亮。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施诗带着笑意向他跑来。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施诗的对话框。
她总是爱换头像，各种各样的都有。
江程点开那只惊讶的老虎头，打开施诗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很热闹，几乎每天都有更新。
她很爱拍照，却很少晒自己的自拍。
她也特别爱吃，总是分享打卡各种美食。
她发朋友圈不喜欢配文字，总是搭配一个简简单单的表情。
她偶尔也会发一些自己的手绘，虽然业余，但是特别可爱。
她……
她……
她……
江程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魔，满脑子都是施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