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洞窟,气氛沉凝。
许仙先前剖白“我到底是凡人,尘缘未了”,让明珠澄澈的眼眸泛起层层波澜。
她默然注视着许仙,眼神变幻,似有万千话语,终究未曾开口。
许仙言尽于此,便阖目调息,细细体悟体内新获力量的流转。
他明白这番话对明珠的冲击,却不得不如此。
此地虽安逸,终非他长久栖身之所。
光阴流转数日。
许仙于石床静坐,忽闻洞府石门处传来巨响。
血腥味瞬间充斥洞窟。
许仙猛然张目,只见明珠踉跄奔入,周身血迹斑斑,唇边血沫不断涌出,气息游丝。
“珠儿!”
许仙心头一震,身形电闪,及时扶住了她将倾的娇躯。
明珠掌中紧握一株通体翠绿、异香扑鼻的灵植,其叶片却多有破损,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斗才得以保全。
她将灵植推向许仙,断续道:
“许郎……此乃百灵草...
我于无垢山……从那豺妖爪下夺得....
你且速速服下于你大有裨益。”
许仙望着她惨无血色的容颜,又低头看了看那浸染了她心血的百灵草,胸中翻腾。
这痴傻的蚌女,竟为他去冒险采仙草!
百灵草能净心凝神,于他日后道途确是珍品。
“莫再多言,我先为你稳住伤势。”
许仙将明珠轻柔地横抱而起,安置于石床之上,急取伤药,小心为她敷治。
她伤得极重,胸前一道爪印深可见骨,显是那豺妖的狠手。
为明珠更换了染血的衣衫,敷妥药膏,许仙的面容沉肃。
明珠稍稍喘过一口气,勉力睁眼,眸满急切,催促道:“许郎,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离开。”
许仙的动作停顿下来,将用过的布巾掷入水盆,水声轻响。
他凝视着明珠,这蚌女,已是自身难保,却仍处处为他着想。
“那豺妖……他也负了伤,但他嗅觉异常,定会循迹而来。
你……你快回你的钱塘县去,莫要因我……遭了无妄之灾。”
明珠声带呜咽,想要推拒许仙的搀扶。
许仙反握住她的手:“不错,我是要回去。”
明珠眼中的光彩迅速消退,嘴角牵动,露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但,会带你一同。”
许仙开口,清晰异常,“我许仙,尚做不出弃人于危难不顾的行径。
你困我两年半是实,这两载你如何照拂于我,我亦非草木。
要离去,自当同行。”
明珠呆呆地望着许仙,泪水潸然而下,喉间哽咽:“许郎……”
许仙暗自思量,携一重伤妖女重返红尘,前路必多艰险,然事已至此,他心意已决。
这蚌女的情分,他认下了。
“无需多虑,安心调养。”许仙站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洞中残余。
明珠在他搀扶下将二人在此生活的痕迹尽数抹除,又在洞口布下几重粗浅的障眼法。
随后,许仙背起气息微弱的明珠,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囚禁他两年半、亦让他获得新生的洞府,再无留恋,迈步而出。
路途之上,许仙专拣僻静小径,避人耳目,疾行不休。
明珠安静地伏在他坚实的背上,呼吸渐趋平稳,只是身体依旧孱弱。
不知过了几日,钱塘县那熟悉的城楼终于出现在天际线。
临近钱塘县界,明珠的伤势在丹药与百灵草残余灵气的滋养下,已稳定下来,不再有性命之忧,但元气大损,仍需长时间静养。
她气息虽弱,神智却已清明。
“许郎,”明珠伏在许仙背上,声音轻柔,“我乃水族,不宜久在陆地,更不便随你进入人烟稠密之所。
你且放我下来,这钱塘左近水系丰沛,我自去寻一处僻静水府疗伤。待我伤愈,再来寻你。”
许仙脚步一顿,沉吟片刻,也知她说的是实情。
“也好。”许仙寻了一处靠近江边芦苇荡的隐蔽所在,将明珠轻轻放下。
明珠递给许仙一枚圆润珍珠:“许郎,此珠是我伴生明珠,你且收着,后面我会感应此物去寻你。”
许仙接过,细细收好。
明珠凝视许仙,眸中水光潋滟,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许郎,保重。待我……”
她顿了顿,似有万般不舍,“待我恢复。”
许仙颔首,心中亦有波澜。
“你亦保重,安心疗伤,莫要逞强。”
明珠深深望了许仙一眼,随后转身,步履虽有些虚浮,身影很快没入茂密的芦苇之中,再无声息。
许仙转身,向着记忆中姐夫李公甫家的方向行去。
重踏故土,心潮起伏。
街道依旧熙攘,两旁店铺的匾额却多有更迭,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与市井的喧闹。
他记忆中街角那家常光顾的炊饼摊,如今已是一家布行;而儿时常攀爬掏鸟蛋的歪脖柳树,却依然青翠。
景物依稀,人事已非,恍然如梦。
循着残存的记忆,许仙来到城南一处整洁的院落前。
这便是他姐夫,县衙捕头李公甫的家。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手叩响了院门。
“谁呀?”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院内传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吱呀——”
院门打开,一位荆钗布裙,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的年轻妇人出现在眼前。
她看到门外的许仙,先是一怔,随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
“汉……汉文?!”
许仙凝望着这张脸庞,两年多的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风霜,唯有眉梢眼角添了几许为人妻的温婉与干练。
“姐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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