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打翻的墨汁，沉甸甸地压下来。蒲家庄的风，湿漉漉地裹着股子凉气，“呼呼”地扫过一条条街巷，吹得屋檐下的红灯笼左摇右晃，“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孙二狗背着直播设备，一脚一脚踩在青石板路上，闷头往聊斋园走去。他刚从玄风老者那儿回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符纸，耳朵边还回响着老者低沉的叮嘱：“要是看见啥怪事儿，别慌，稳住心神。”
他抬起头，瞅了眼天边弯弯的残月，心里头翻江倒海，全是今晚这场直播能不能成的事儿。他也不是没做过夜探灵异地点的直播，可这次跟以往大不一样。聊斋园，那可不是一般的地儿——传说这儿是蒲松龄写书找灵感的地儿，百年来香火一直没断过，夜里头更是传着各种各样的怪谈。
“要是能拍到点真家伙……”他小声嘀咕着，咧嘴笑了笑，把摄像头对准自己，捣鼓了几下信号，“直播间人数才不到三百，得加把劲了。”
聊斋园的大门半掩着，锈得发红的铜环在风里轻轻晃悠，发出“叮叮当当”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脚下的碎石子“咯吱咯吱”响，就好像有个人在他身后跟着似的。镜头里，园子里的古树粗得几个人都抱不过来，树枝和树叶缠在一起，把本来就不多的月光都给挡住了，整个园子黑黢黢的，像被一块大黑布罩住了。
“大家好，我现在已经进到聊斋园里头了。”他压低了声音，故意把语调弄得紧张兮兮的，“听说这园子里有好多狐仙、鬼魅的故事，今天我就带大伙去瞅瞅。”
弹幕一下子热闹起来：
【主播加油！】
【小心后面！！】
【哈哈哈，吓唬人呢？】
孙二狗眼角余光扫了下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嘴角往上一扬。他心里明白，只要把气氛弄得够吓人，观众自然就舍不得走。他接着往园子深处走，脚步越来越慢，生怕惊动了啥看不见的东西。
突然，一阵冷风“呼”地迎面扑过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里的镜头也跟着晃了一下。画面里，一棵歪脖老树下好像有个啥东西闪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刚才那是啥？”他停住脚步，扭头看向那棵树，声音都变调了。
【主播你怕了吗？】
【哈哈哈哈，怂了就认啊！】
【等等，我截图了，那是不是个人影？】
孙二狗没搭理弹幕，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又把镜头对准那棵老树。画面里，树干上刻着几个模模糊糊的字，像是“勿忘初心”，又好像不是。他往前凑了几步，伸手想去摸摸那几个字，指尖刚碰到树皮，一股刺骨的寒意“嗖”地顺着手臂往上蹿。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把手缩回来，镜头也跟着晃了几下。
“大家有没有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主播你在演吧？】
【太假了，换人来都不敢这么演！】
【等等，背景音乐怎么没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本一直在放的环境音不知道啥时候停了。整个园区安静得吓人，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喂？后台有人吗？”他对着麦克风大声喊了一嗓子，没人回应。
正纳闷呢，他的手机屏幕上“唰”地闪过一道蓝光，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在镜头前。她穿着古代仕女的衣裳，头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背后，眉毛眼睛精致得跟画里似的，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是……特效？”他愣住了，紧接着反应过来这不是后期做的效果，因为那女子正透过镜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呢。
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
【谁开的特效？？】
【主播你牛逼！！】
【不是特效？？？】
那女子慢慢抬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淡蓝色的痕迹，然后，她嘴唇微微一动，声音清脆好听：“小郎君，你为啥闯进这儿？”
弹幕彻底疯了：
【她说啥？？】
【主播你听见了吗？】
【她在和我们说话？？】
孙二狗嘴巴张了张，嗓子眼干得冒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使劲让自己镇定下来，硬着头皮问道：“你是……真人？还是……灵体？”
女子轻轻一笑，眼睛里光彩流转：“我是这园子的主人之一，你叫我‘电子狐仙’就行。”
【电子狐仙？？？】
【主播你请的演员吧？】
【这也太真实了吧！！】
女子抬手一点，画面里的弹幕开始一闪一闪的，居然跟她互动起来了：
【你好呀~】
【你喜欢看直播吗？】
【主播别傻站着，快问问题啊！！】
孙二狗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砰砰”直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知道自己碰上厉害的东西了，但他也清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为啥会出现在我的直播里？”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女子眼睛一转，带着点捉弄人的意味：“因为你激活了‘妖频发射器’，它把睡着的我给叫醒了。”
“妖频发射器？”他皱起眉头，满脸疑惑，“那是啥玩意儿？”
女子没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身影就像水波纹一样，在空气中慢慢消失了。与此同时，直播间的热度蹭蹭往上涨，才几分钟，观看人数就突破了五千。
“喂！别走啊！”孙二狗急了，赶紧四处找她的影子，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连树叶上的纹路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设备，没啥毛病。可刚才发生的事儿，就跟做梦似的。
“主播你是不是嗑药了？”弹幕里有人开玩笑。
“你们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他压低声音说，“我没演戏。”
直播间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弹幕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信你个鬼！】
【主播牛逼，我服了！！】
【求回放！！】
孙二狗望着镜头，眼神复杂得很。他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一个回不了头的世界了。
正当他打算接着往园区深处走的时候，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一下，一条私信弹了出来：
【小心，它们来了。】
他猛地转过头，就看见身后的林荫小道上，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慢慢朝他靠近。那些影子走得很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好像踩在空气里一样。
他咽了口唾沫，偷偷把镜头转向那片黑暗。
“朋友们……接下来，可能会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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