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的指尖血珠在半空连成诡谲纹路时，沈玄策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这血符的气息与之前摄魂阵不同，更阴毒，更暴戾，像是直接扒开了地底的腐泥，将藏在最深处的恶狠狠拽了出来。
咔嚓——
地窖的青砖缝里渗出黑血，墙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褶皱，无数青灰色的人脸挤破墙皮钻出来。
那些脸有的被刀砍得血肉模糊，有的脖颈勒着麻绳，有的眼眶里爬满蛆虫，通通张着黑洞洞的嘴，嘶吼声像生锈的锯子刮过耳膜：献祭！
献祭！
苏晚照怀里的小豆子突然抽搐起来，额头的鬼门印记亮得刺眼。
她咬着牙退到墙角，后背抵上潮湿的石壁，手指无意识地抠进小豆子的襁褓——这孩子的体温正在流失，凉得像块冰。
沈公子！她的声音带着裂帛似的颤音，这些鬼...是被封在墙里的？
沈玄策的判官笔在掌心发烫。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疯狂震动：检测到阴司禁术活墙饲鬼，建议使用判词镇邪叠加三次。前世记忆突然翻涌——这是邪修最阴毒的手段，将活人封进墙里，用怨气养出墙中鬼，专吸活人气运。
他咬破舌尖，鲜血顺着笔杆流入镇字纹路。
第一笔落下时，最近的几个怨魂被金光烫得缩成球；第二笔写完，嘶吼声弱了一半；第三笔收尾的瞬间，整面墙的鬼脸同时发出尖啸，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般瘫软下去。
撑不了太久。沈玄策抹了把嘴角的血，余光瞥见吴道子的胸口。
那枚鬼门印记已经从淡青变成了深紫，正随着他的喘息起伏，他在拿自己当引子，这阵...是要把小豆子的魂和墙里的怨鬼一起献祭。
苏晚照低头看了眼小豆子额间与吴道子相似的印记，忽然想起昨日验尸时在义庄发现的孩童尸体——每具尸体额头都有这样的青斑。
原来那些孩子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选中的活祭。
砰！
地窖深处传来闷响。
沈玄策转头的瞬间，靠墙的石墙像被巨手推开般缓缓移动，扬起的灰尘里，一个穿黑袍的身影缓步走出。
他的脸被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只露出下巴一道狰狞的刀疤，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震颤。
不错，竟能闯到这里。青面客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我教中弟子虽蠢，倒也替我试出了你的斤两。
沈玄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息——不是普通邪修，更像...被鬼物侵蚀到骨子里的活死人。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开：检测到千年鬼气，目标可能与鬼将残魂融合。
当前职业等级：正式判官，建议启动鬼差召唤。
苏晚照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验尸刀。
刀鞘上的铜环磕到墙角，发出细微的叮声。
青面客的面具转向她，虽然看不见眼睛，她却像被毒蛇盯上般寒毛倒竖。
女仵作？青面客低笑一声，有意思。
你父亲苏老仵作当年验过我教十二具活祭的尸体，后来...他是怎么死的？
苏晚照的瞳孔骤缩。
三年前父亲暴毙的那晚，她分明在停尸房看见过一道青影。
原来不是她记错了，是这邪修早就盯上了苏家！
你们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青面客抬手，黑袍下露出一截手腕——上面密密麻麻刻着鬼文，吴道子，还不动手？
吴道子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
他心口的鬼门印记裂开，黑雾像活物般钻出来，裹住他的四肢。
沈玄策看见他的指甲变成黑刺，眼睛翻白，整个人的轮廓开始扭曲，竟要和墙里的怨鬼融合！
晚照，带小豆子先走！沈玄策将判官笔往地上一插，金光如锁链般缠向吴道子。
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阴德值 20！
职业等级提升中...当前经验值87/100！
苏晚照咬着牙后退，可刚摸到密道入口，就听见青面客轻笑：跑？
这地窖的出口早被我用鬼锁封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沈玄策插在地上的判官笔突然剧烈震颤——锁链末端的镇字金光大盛，竟开始反噬那些怨鬼！
沈玄策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望着青面客手腕上的鬼文，前世作为首席判官时见过的典籍画面在脑海闪过：鬼帝...鬼帝座下鬼将的认主纹！
青面客似乎听见了他的呢喃，面具下传来模糊的笑声：聪明。
可惜...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沈玄策的眉心，你知道的太多了。
沈玄策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青面客的黑袍下，露出半截玉佩——那玉佩的纹路，竟与前世鬼帝腰间的阴阳令一模一样！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缩。
沈玄策的瞳孔剧烈收缩，识海深处突然炸开一道刺目金光——那是前世作为阴司首席判官时，翻阅《阴罗逆案卷》留下的印记。
泛黄的绢帛在虚空中展开，画中男子青面獠牙的轮廓与眼前人重叠，旁注的血字刺得他太阳穴生疼：“青面客，阴罗教九使之首，百年前鬼帝复生计划主祭，以活祭血炼归冥令，罪大恶极。”
“原来你就是当年……”他话音未落，青面客已抬起刻满鬼文的手腕。
黑袍翻涌如墨云，指尖凝聚的黑雾突然炸裂，一只披头散发的红衣厉鬼破雾而出。
那厉鬼舌长及地，指甲如钩，胸口还插着半把锈迹斑斑的斩魂刀——分明是被邪修强行镇压百年的怨魂，此刻被榨干最后一丝怨气，化作噬人的凶器。
“去死！”青面客的声音里溢出狂喜。
红衣厉鬼张开血盆大口，腥风裹着腐尸味扑面而来，竟直接绕过沈玄策，朝他怀中的判官笔咬去——那是阴司法器，若被厉鬼啃碎，沈玄策再无还手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沈玄策耳畔炸响系统提示：“叮！检测到宿主阴德值累计102，职业等级提升至【高级判官】！解锁技能【鬼差强化】（可提升鬼差战力300%）、【阴阳眼增强】（看穿鬼物本源，破除90%伪装）。”
他喉间泛起甜腥，却猛地扬起嘴角。
右手结印轻喝：“鬼差听令，现！”
两道黑影从地底窜出。
先前只能在夜间显形的低级鬼差，此刻周身缠绕着幽蓝鬼火，面容清晰如活人——左边鬼差手持锁魂链，链头淬着寒光；右边鬼差背着招魂幡，幡面飘出百道魂丝。
强化后的鬼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锁魂链如灵蛇般缠住红衣厉鬼的脖颈，招魂幡则卷住其不断挣扎的四肢。
“撕拉——”红衣厉鬼的指甲在锁魂链上擦出火星，却被鬼差猛地一拽，重重撞在地窖石壁上。
沈玄策趁机运转新解锁的阴阳眼，视线穿透青面客的黑袍，直抵其心口——那里挂着半块青玉牌，表面的龟裂纹中渗出黑血，纹路竟与前世阴司典籍中记载的“归冥令”完全吻合！
“第七块……”他声音发颤。
归冥令是鬼帝当年分裂自身魂魄所铸，集齐九块便能打开阴阳壁垒。
此前他在义庄、城隍庙、赌坊连破三起邪案，才寻到三块碎片，如今第七块竟在青面客身上！
青面客显然察觉了他的目光，面具下传来闷笑：“小判官倒是识货。等我凑齐九块，这人间……”他突然顿住，视线扫过被苏晚照护在身后的小豆子，“不过现在，先送你们下地狱。”
话音未落，一直扭曲挣扎的吴道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鬼化：皮肤脱落成白骨，眼眶里跳动着两团绿火，原本被镇住的墙中鬼竟顺着他的七窍钻进去，将他堆成一具由怨魂拼凑的怪物。
苏晚照的验尸刀在掌心握得发烫。
她望着吴道子背后伸出的数条鬼手，又看了眼小豆子逐渐转暖的体温——这孩子的魂被摄魂阵勾走大半，此刻正随着墙中鬼的异动忽明忽暗。
她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铜铃：“若遇邪祟，摇铃三声，自有贵人来助。”
可当她的指尖刚触到腰间铜铃，青面客已挥出一掌。
黑雾如巨蟒缠上她的手腕，剧痛让她险些松开小豆子。
“晚照！”沈玄策瞳孔骤缩，判官笔上的“镇”字金光大盛，直接劈开缠向苏晚照的黑雾。
他反手掷出锁魂钉，钉尖擦着青面客的面具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
“有意思。”青面客摸了摸面具上的划痕，突然甩袖后退。
地窖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他身后的石壁裂开一道缝隙，冷风裹着腐叶味灌进来。
“今日算你走运。”他的声音渐远，“但归冥令，我要定了。三日后子时，长安郊外‘断龙冢’，你若敢来……”
“我敢！”沈玄策厉喝。
他望着青面客消失的方向，掌心的判官笔突然发烫——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检测到关键线索‘断龙冢’，建议宿主追踪调查。”
苏晚照抱着小豆子靠过来，指尖还在发抖。
她望着沈玄策染血的袖口，又看了看地上逐渐消散的鬼气，轻声道：“沈公子，刚才那邪修提到断龙冢……”
“我知道。”沈玄策低头擦净判官笔上的鬼血，目光落在青面客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有半块碎玉，纹路与归冥令完全一致。
他将碎玉收进怀中，转头对苏晚照露出一丝笑意，“三日后，我们去会会这位阴罗教九使。”
地窖外，残月爬上墙头。
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窗棂，隐约传来乌鸦的啼鸣——那声音，正朝着长安郊外的断龙冢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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