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生死簿动,裂缝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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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将虚影被金封字击中的刹那,沈玄策耳中炸开一声闷响。

那团黑雾裹着的白骨胸腔剧烈震颤,原本幽蓝的鬼火竟泛起暗红,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撕开了遮羞布——无数漆黑怨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墓室半空凝结成碎片般的幻象。

苏晚照正扶着石壁试图抽回验尸刀,余光瞥见那些黑雾竟凝成了画面:青甲鬼将单膝跪地,手中玄铁长枪插在血泊里,身后是崩碎的阴司殿残垣。

他对面立着个穿墨色龙纹鬼袍的身影,冠冕上的夜明珠泛着冷光,正是传说中鬼帝的模样。

陛下!

末将愿以魂魄为引,助您突破阴阳壁!幻象里的刑天声音嘶哑,甲胄上的裂痕还在渗着幽蓝鬼气。

鬼帝的手抚上他的天灵盖,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沈玄策心头一凛——那是前世他在鬼域战场见过的,最阴毒的笑。

好个忠肝义胆。鬼帝的指尖突然迸出黑焰,直接烧穿了刑天的识海,但本帝需要的,从来不是活的棋子。

幻象在此处碎裂成星点,重新聚成刑天被封印在裂缝中的画面:他的魂魄被无数锁链贯穿,每道锁链上都刻着鬼帝的咒文,百年间只能看着人间的冤魂被吸进裂缝,替他承受鬼帝的怨气。

沈玄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他作为首席判官,只知鬼将是鬼帝麾下最凶的爪牙,却不知这等因果——原来最狠的背叛,从来都藏在忠诚二字背后。

系统!他低喝一声,识海中的生死簿应声浮现。

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到某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在他眼前跳动:鬼将·刑天,阴司历三千七百载投效鬼帝,因识破其吞噬阴司本源的阴谋,被以逆魂锁封印于人间裂缝,受百年魂火焚身之苦。

苏晚照的验尸刀当啷落地。

她盯着半空的幻象,又看向沈玄策手中那本泛着金光的生死簿,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此刻的沈玄策像换了个人,眉峰紧蹙时竟有几分阴司殿上执掌生死的威严。

本判官裁定。沈玄策的声音比墓室里的阴风更沉,笔尖蘸着生死簿的墨汁,在刑天二字下方重重写下赦。

金光大盛。

原本狰狞的裂缝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石壁上的青灰色纹路寸寸崩裂。

刑天的虚影发出一声嘶吼,却不是怨毒,而是解脱般的释然——他的白骨胸腔里窜出一道白光,那是被封印百年的轮回之光。

谢...判...官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裂缝轰地闭合。

墓室四角的绿火噗地熄灭,月光从盗洞口漏下来,照得满地碎石都泛着银边。

青面客还趴在碎石堆里,右腿被陶俑压得变形,此刻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沈玄策,像是见了阴司来索命的活阎罗。

沈玄策踉跄一步,扶住石壁。

生死簿改写消耗的阴德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沈...公子?苏晚照终于找回声音。

她弯腰捡起验尸刀,刀身映出她微颤的眼尾——刚才那一幕,她看得太清楚:生死簿、金判笔、还有那道能闭合阴阳裂缝的赦字,哪一样都是传说里阴司判官才有的手段。

沈玄策转头看她。

月光落在她沾血的鬓角,让他想起前世那道替他挡下鬼将一击的身影。

喉间的话滚了几滚,终究只化作一声轻笑:苏姑娘,这古墓该报官了。

苏晚照没接话。

她望着他染血的衣袖,又望着地上那截还在冒黑气的引魂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验尸刀的象牙刀柄——这个总在她验尸时递蜡烛、说别怕,有我在的穷书生,原来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夜风卷着草叶从盗洞口吹进来,掀动沈玄策的衣摆。

他望着闭合的裂缝,眼底的暗涌比夜色更浓——鬼帝的鬼玺残片还在黑雾里若隐若现,今日不过是撕开了一角帷幕。

但至少...

他转头看向苏晚照,她正弯腰替青面客绑绳子,发间的银簪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至少这一世,他不会再让身边人重蹈前世的覆辙。

苏晚照的指尖在墓壁符文上轻轻划过,石屑混着黑雾簌簌落下。

她望着那道被赦字灼穿的裂痕,喉间像堵了团湿棉花——方才幻象里鬼将被鬼帝灼烧识海的画面还在眼前晃,青灰色的甲胄碎片落在血污里,比她验过的任何一具尸体都要惨烈。

若早有人为他主持公道...她声音轻得像飘在墓室里的鬼火,何至于百年怨气不散?

话音未落,半空中残余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

那道被抽离轮回之光的鬼将虚影竟凝出半张人脸——白骨上还沾着未消的咒文,眼眶里却溢出两滴幽蓝的泪。

他对着沈玄策的方向深深一拜,嘴型开合间,多谢大人四个字虽无声音,却像重锤般砸在两人心口。

走!沈玄策突然攥住她手腕。

苏晚照只觉掌心一热,那股熟悉的温度混着淡淡的墨香涌进来——和他从前替她暖手炉时一样,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另一只手握着判官笔,笔尖金芒如烛,在盗洞口照出一片清明。

抓紧。

话音未落,沈玄策已带着她纵身跃起。

苏晚照耳边风声呼啸,腰间的验尸刀撞在石壁上叮当作响。

待双脚触到实地时,她才发现两人已站在古墓外的土坡上。

晨雾未散,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而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正裂开一道金边,晨曦像碎金般洒在沈玄策的发梢。

天亮了?她下意识摸向鬓角,那里还沾着古墓里的土。

转头时却撞进沈玄策的目光——他望着长安城方向,眼底翻涌的暗潮比昨夜的裂缝更浓。

只是暂时。他声音低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凸起的生死簿轮廓,鬼将不过是鬼帝弃子,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苏晚照突然抓住他染血的衣袖。

她的手很凉,却带着股执拗的温度:沈公子,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在两人之间悬了片刻。

沈玄策低头看她,晨光里她的睫毛上还沾着古墓的灰,像只被雨淋湿的雀儿——和前世那道替他挡下鬼将长枪的身影重叠。

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伤得站不稳,却硬撑着用验尸刀挑开鬼雾,说我信你。

我是沈玄策。他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土,指腹擦过她耳尖时顿了顿,前世是阴司首席判官,今生...还是那个会替你举蜡烛的穷书生。

苏晚照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他掌心里还未干涸的血痕——方才掐进掌心的月牙印,和他写赦字时的决绝重叠。

风掀起她的验尸刀穗子,那串铜铃叮铃轻响,像极了昨夜裂缝闭合前的呜咽。

那归冥令...她突然开口,你方才说还有五块未寻。

沈玄策瞳孔微缩。他没想到她竟将自己的喃喃听了去。

是阴司封印鬼界的钥匙。他松开她的手,转身望向东方渐亮的天空,前世我与鬼帝大战时,归冥令被击碎成七块。

三块在阴司,两块在人间,还有两块...他喉结动了动,在鬼帝手里。

苏晚照摸出腰间的帕子,轻轻替他包扎掌心的伤口。

帕子上还留着她惯用的沉水香,混着血味有些刺鼻:所以今夜的裂缝,是鬼帝用鬼将残魂做引子,想提前撕开阴阳壁?

聪明。沈玄策低头看她专注的模样,嘴角终于有了丝笑意,那道裂缝本是百年前阴司布下的困鬼阵眼。

鬼帝用鬼将的怨气腐蚀阵眼,再借人间冤魂的怨气当燃料...若不是你发现引魂铃的异常,我们今夜怕是要眼睁睁看着长安城被鬼雾笼罩。

苏晚照的动作一顿。

她想起昨夜在墓室发现的引魂铃——铜铃内侧刻着鬼帝咒文,铃舌上还粘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鬼玺残片。

当时她只当是邪修炼鬼的法器,却不知背后牵连着鬼帝的阴谋。

所以你改写生死簿...

不是改写,是纠正。沈玄策握紧她的手,帕子下的伤口被压得发疼,刑天本是阴司镇北将军,因不愿助鬼帝吞噬阴司本源才被暗算。

生死簿上的记载被鬼帝篡改了百年,我不过是替他讨回公道。

远处传来晨钟。

长安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早起的商贩挑着担子往城里走,担子上的青菜挂着露珠,在晨光里泛着翡翠色的光。

苏晚照望着那片烟火气,突然将验尸刀往地上一插。

刀身没入泥土三寸,刀柄上的象牙纹路在晨雾里泛着暖光。

我要帮你。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晨曦更亮,从前我替死人讨公道,现在...我替活人守长安。

沈玄策望着她,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他在鬼域战场浴血,她在人间替他收集鬼帝罪证;他被暗算转世,她的魂魄追着他的轮回灯走了三途川。

此刻她眼中的坚定,和前世跪在阴司殿外替他鸣冤时一模一样。

好。他弯腰捡起验尸刀,用袖口擦去刀身上的泥土,但有个条件。

什么?

以后验尸时,让我替你举蜡烛。他将刀递回她手中,指尖擦过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毕竟...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簪,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可不想再让你独自面对黑暗。

苏晚照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接过刀转身,却在转身前瞥见沈玄策袖中露出的半角生死簿——金纹在晨光里流转,像极了前世他披在身上的判官袍。

风卷着晨雾掠过两人脚边,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在青石板上拖得老长。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玄策望着长安城的方向,眼底的暗潮渐渐凝成锋芒。

他知道,鬼帝的棋局才刚刚展开,归冥令的其余碎片还藏在更诡谲的阴谋里。

但至少这一次...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

她正将验尸刀收进鞘中,银簪在发间闪着微光,像极了前世她替他系在判官笔上的平安结。

至少这一次,他不会再独自面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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