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和穆老爷的故事,单独拿出来,倒也是一出波澜起伏的折子戏。
在那元宵佳节,华灯璀璨如繁星点点,喧嚣之声似浪潮滚滚,不绝于耳。
灯会之上,五彩斑斓的灯笼挂满长街,谜语如诗如画地写在灯笼之上。
因为小姐偶的风寒,缠绵病榻,又舍不得元宵佳节的彩头,于是姚黄便出了府,为小姐赢取彩头。她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自是小姐赏的,在璀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姚黄穿梭在各个元宵节的摊位,聪慧的她目光灵动,思维敏捷,一个又一个谜语在她的巧思下迎刃而解,那伶俐之态,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就在她仰头思考一个高悬的谜语时,与一男子目光偶然相接。就在那一瞬间,时光仿若凝固成永恒。
男子那温润如玉的面庞,恰似无瑕的暖玉,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泽;深邃如星的眼眸,犹如幽潭般神秘深邃,直直地照进了姚黄的心底,令其心如鹿撞,方寸大乱。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姚黄暗自惊叹,心中如小鹿乱撞。
男子亦为姚黄的聪慧灵秀所深深吸引,那灵动的双眸,似秋水盈盈,那娇美的容颜,如春花绽放。
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丝线,悄然地将彼此的心紧紧缠绕。那一刻,一见钟情的情愫,如春日里绚烂绽放的繁花,在心底悄然盛开,芬芳四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或许是月老打了瞌睡,将红线随意一扯,将穆府林府配了姻缘,却是酒后糊涂将人配错了似的。
林小姐久久缠绵病榻,魏紫粗笨憨厚,出门采买总是落在姚黄身上。
此后,姚黄与男子数次于城中不期而遇。每一次的邂逅,都宛如轻柔的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在他们的心间泛起层层温柔而醉人的涟漪。
春风拂面,姚黄轻移莲步,出门采买。此次她欲寻些绫罗绸缎,为小姐裁制新衣。行至布庄,正精心挑选间,抬眸竟又见那心心念念之人。男子亦是一脸惊喜,四目相对,情意流转。
夏日炎炎,姚黄再次出门,此番是为小姐购得几本古籍。踏入书肆,在书架前寻觅时,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男子手持书卷,浅笑盈盈,目光中满是温柔。
秋意渐浓,姚黄为小姐寻些精致的香囊而出。漫步至香铺,正细嗅那缕缕芬芳,转头便与男子相遇。他手中握着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似要赠予佳人。
冬雪纷飞时,姚黄出门欲买暖炉给小姐。走进店铺,正为挑选样式而纠结,男子忽然出现,为她挑选了一个最是精巧的暖炉,暖炉的温热恰似他的关怀。
男子会为姚黄精心采撷那开得最娇艳动人的鲜花,每一片花瓣都饱含着他深深的情意;姚黄则为男子倾心绣制那饱含深情的香囊,每一针每一线都倾诉着她无尽的相思。
他们在如水的月光下互诉衷肠,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那誓言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璀璨而坚定。
情到浓时,仿佛世间万物皆已消逝,唯余彼此的深情凝视与缱绻相思,那目光交织之处,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霜。
怎料,命运弄人,月老终究是醒了酒,将红线仔仔细细的拴到了原本应该凑成一对的佳偶身上。
他竟是小姐的未婚夫。“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姚黄满心绝望,泪湿眼眶。
大婚之夜,红烛摇曳,光影在窗纸上跳跃,似在嘲笑这命运的不公。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姚黄望着那喜庆的婚房,心如刀绞,泪湿衣衫。窗外,月色黯淡,冷冷清清,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悲鸣,更添凄凉。
后来的故事越来越俗套,她本也是有骨气的人,幼时也得先生启蒙,她原以为装作不曾相识,自己安守本分,谁曾想竟然只是一杯酒就成了所有人作践的对象。
她成了不顾廉耻背信弃义一心爬到姑爷床上的贱婢。在那一角四四方方的天空中,她和他的少年郎也在琐碎中渐行渐远,以至于两看相厌,孩子也记在主母名下,也算了了心愿,有一个锦绣前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姚黄与小姐深居于那座宅院之中,时光宛如无形的侵蚀之手,悄然改变着一切。
往昔那如花似玉的容颜,在岁月的长河里渐渐褪色,如今只留下岁月刻下的深深痕迹,满脸皆是沧桑之色,昔日的娇美如昙花一现,终是人老珠黄。
她们的青春如同指间沙,无声无息地被岁月消磨殆尽。而那男子,却似不羁的风,依旧在情海之中徘徊游荡,不断追逐着新绽的娇艳容颜。一切一场空,所谓情爱,原就是世间最不值得的东西……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姚黄第一次桃花扇的折子戏,是在祖母寿宴上。那时她还很小,奶团子似的肉嘟嘟的,祖母最喜欢她,大概是她格外像祖母早逝的小女儿。那是她对童年繁花似锦的最后印象了。
婉转的昆曲唱腔,咿咿呀呀,像是看不分明绮丽的一场美梦。那时她还小,被祖母抱在怀里,只觉得那戏里的故事新鲜,却没想到,日后自己的人生,也被风雨打乱了步调。
她还记得那座大大的花园,承载着数不清的回忆。
春日,暖阳洒下,唤醒了沉睡的万物,百花相继绽放。桃花粉艳,梨花洁白,交织出烂漫的景致,引得蜂蝶忙碌。
夏天,炽热的阳光被繁茂枝叶遮挡,留下一片清凉。微风携着草木的清香,温柔地拂过脸颊。池塘里,荷叶与荷花相映成趣。
入秋,秋风将枫叶染成火红,银杏叶化作金黄的蝴蝶飘落。菊花肆意绽放,为花园添上艳丽色彩。
寒冬,雪花纷飞,给花园披上洁白盛装。墙角的腊梅独自绽放,暗香浮动,带来融融暖意。
仿若人间所有的美好与温暖尽数就存在那三进三出院落的后花园里,她离开的那个花园,便如同飞到墙外的风筝,日晒雨淋,湮灭于尘土。
人生似乎只是几个回忆画面罢了,老天很是悲悯众人,在岁月的长河里,他回首过往,曾经那些深陷泥沼、被命运反复搓磨的日子,像是被一层毛玻璃隔开,变得模糊不清。
那些食不果腹、四处碰壁的艰难时刻,那些在暗夜里独自落泪、满心绝望的煎熬瞬间,还有那些痛不欲生、感觉生命都要走到尽头的灰暗画面,如今回忆起来,都像是一场遥远的噩梦,朦胧得不太真切。
仿佛老天在他的记忆里悄悄蒙上了一层纱,让那些太过尖锐的痛苦变得柔和,不至于在回首时,还能将他伤得鲜血淋漓。
曾经那些美好的过往,本应随着时间的洪流逐渐远去,可命运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当她孤身一人,被孤独和思念紧紧包裹时,那些往昔的片段就像挣脱了枷锁,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曾经一起漫步过的那条蜿蜒小径,路旁绽放的野花的芬芳,都在记忆里不断发酵。他们曾一起在那棵老树下乘凉,斑驳的树影洒在身上,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每一次回忆,那些画面就愈发清晰,细节也在不断地丰富与细化。曾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一个下意识的温柔举动,都被她反复琢磨。
本来就是她先遇到的,她们原本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到头来却是情意消磨,想看两厌。她唯一的
可这不断清晰的美好,却也不断提醒着她,那些幸福早已远去,再也回不来。
幼时,她于庭院回廊间嬉笑,看天边云霞似梦,听檐下燕语呢喃,日子宁静且美好,仿若握得住漫长岁月。
可时代的风雨如猛兽般汹涌袭来,家道中落,一夜之间,繁华成空。她被命运的洪流裹挟,从云端跌入尘埃,辗转流离。
她被迫寄人篱下,如飘零的柳絮,身不由己。爱情的微光曾在黯淡岁月中闪现,元宵夜的花灯下,她与那个人眉眼交汇,情愫暗生,那是她生命中难得的温暖。
她在这风风雨雨中艰难前行,满心期许能寻得安宁,却一次次被现实的浪涛拍碎。待回首,往昔的青春岁月、憧憬的美好未来,都已在这无尽的风风雨雨中消散。
如今她满头青丝,心似暮雪,困在一段四四方方的庭院中,望着天边的云霞,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时代。
只是,一切都已远去,徒留一声无奈的喟叹,消散在历史的尘埃里,成为岁月长河中一抹无人问津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