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原野间,一只小队正蹒跚而行,道路虽通,却有洼处依旧泥泞,小队众人大部分赤脚而行,身背行囊,行色匆匆。
洪水过后,灾难让这方世界到处都充盈着腐败的气息,少了生机,入眼处,到处都是腐植积水。
’众人默默前行,此去,大家身背家族希望,身后是族人们殷切的目光和期待,而前路漫漫,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典韦领队,走在队首,开路而行,众人紧随其后,十一出发的最晚,尾随队尾,一队人成一字形沿着田间小道陆续往已吾县城方向进发。
两个时辰后,众人才转上县道,县道宽敞了许多,可容三辆战车并排而行,而县道上,早已行人熙攘,众人成群结队望北而行,有牵牛的,有骑驴的,有赶着马车赶路的,更多是背囊挑担步行,很多人几乎是全家出动,相扶赶路。
经过询问,原来都是附近受灾严重的村庄村民,村中已溃粮多日,再也无法继续生存下去,无奈之下,只好携老扶幼带着一家老小去逃难他方,能走到哪里是哪里,哪里能够生存便在哪里安家。
当然,也有像典家村这样组织村中青壮,带着全村希望出来筹备粮食的,他们三五成群,或一二十人一队,身背全村筹集的物质前往县城置换粮食。
其中很多村民之间都还互相认识,众人见面之后,简单的寒暄,之后便是对这次天灾的感慨,他说他们村里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牲畜,他又说他们村塌了多少房屋,损失了多少钱财。
他们只是简单的叙述着这些事实,麻木的面孔上没有伤感,没有悲怜,似乎一切发生都是应该如此,因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当天灾来临时,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地方长官,他们的朝廷衙门负有赈灾的义务,他们也从来没有奢望过那些当官的能在灾难来临时会帮助他们这些贫苦百姓。
这些掌权的需要的只是让他们按时足额的缴纳赋税,当要打仗时,还需要他们无私的献出生命,即使偶尔一次天灾,衙门做出了救灾的举动,这种举动你绝对能够在史书中看到,然而即使是史书中记载的救灾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部分灾难还是需要这些淳朴的百姓自行承担。
一路行来,十一所见所闻,皆是对残酷现实的一次次表白和剖析,心中除了感慨感叹,同时也对大汉百姓的艰难生活心生怜悯,可是,要有所改变,他需要爬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或者影响到那个身处在至高无上位置的那个人,而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也是受灾人之一,现在为了生存而奔波着。
麻木的跟随着小队一路前行,加紧脚步,众人有望在午时之后到达县城,之后还要变卖皮货置换粮食,最后还要把粮食尽快安全的送回村庄。
然而,现实视乎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简单顺利。
离已吾县城还有十里路程。
典韦带领众人正急急往县城赶路,然而,却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倍道而来,他们行色匆匆,似乎身后有人追赶模样,这让典韦众人感觉很是奇怪,难道县城也遭了灾,已经没有足够粮食,让县城的百姓也逃难他方了么?
带着心中的疑问,典韦拉住一个从县城方向逃来的汉子,那汉子被典韦猛然拉住,正要发怒,一看典韦魁梧模样,面目凶狠,顿时萎下身来,颤声说道:“好汉留手,好汉留手,我身无长物,除了一条烂命,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典韦愤然言道:“你这厮,我哪里要抢你东西来着,我切问你,大家都往县城赶路,为何你们却倍道而来,可是县城里也受了灾荒,生活不下去了么?”
那汉子见典韦并非劫持他,当下心中放宽了许多,于是委屈言道:“好汉有所不知,不是县城受了灾情,县城中存有大量粮食,吃一年都吃不完的,我们之所以是往回跑,是因为前方正在征兵咧,他们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愿意,他们都收,而且还会管饭,我只是不想当兵罢了,所以要往回跑,等他们走了我在进城。”
“原来的如此,即然这样,那你就赶快逃命去吧!”
典韦放手那汉子,那汉子得脱,小步飞快的逃跑而去。
典韦回身看着众人说道:“前方有人征兵,我们如何是办?”
众人互看一眼,同声言道:“典大,我们听你的,你说如何,我们就如何。”
“是啊,典大,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你拿主意。”
众村民团结一心,唯典韦马首是瞻。
典韦当即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继续赶路,他征他的兵,我们赶我们的路,井水河水不相犯,村里还等着我们运粮回去,耽搁不得。”
众人异口同声道:“那就走,闯过去。”
“走!”
典韦一马当先,决然而行。
“典大哥留步!”
十一跨前一步,将正要前行的典韦叫住,典韦回身,疑惑的看着十一。
十一忙解释说道:“典大哥,既然前方征兵,虽与我等无关,但不可不妨,我们这一队人皆是身强体壮之人,到时,即使我们无意招惹他们,他们也有可能不会放我们过去,还是要做好准备的好。”
典韦想想,言道:“十一兄弟说的有理,大家都把家伙都准备好,到时若有意外,听我号令,一起冲过去。”
“是!”
典家村挑选出来的这群人,皆是身手矫健的猎户,个个身负武艺,不是寻常百姓,虽然众人有胆有识,但也怕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如果对方人多势众,还是要提前做好冲突准备。
此时众人将手中强弓备好,检查腰间短刃,待准备妥当,有典韦领头,众人一起往已吾县进发。
行了不远,耳中便隐约听闻号喊声: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朝无道,荼毒百姓,参加义军,推翻朝廷,参加义军有饭吃!”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朝无道,荼毒百姓,参加义军,推翻朝廷,参加义军有饭吃!”
远远的,便见大路两侧黄旗林立,一排排士卒手持长矛,头裹黄巾,高喊口号将道路堵截。过往百姓皆要接受盘查,要么连人带物统统留下,参加义军,要么,东西留下,人可以离去。
什么车马牛羊,衣物钱财,干粮扁担,统统要留下充作义军军资,至于人么,如若不愿参加义军,也是可以离开。
众百姓有走投无路的,听到有饭吃,全家便一起留下,充当义军,以求一口饭食,有的或许有更好的去处,但是到了这当时,也只有好话说尽,留下一身财物,但求活命。
而这帮征兵士卒,却也不曾杀人留物,赶尽杀绝。
待见到典韦众人来到跟前,当中一个领头的汉子立即领了一队兵士将典韦等人拦住。
其中一个喝声言道:“喂!干什么去的?”
领头的那士卒趾高气昂,气势十足,对着典韦等人厉声询问道。
典韦岂能被几个小卒吓到,面不改色言道:“前往县城,你们为何要拦我去路?”
那领头小卒将典韦众人打量一圈,面露喜色,就跟走路捡到银子一般开心。
他喜言道:
“前往县城?我看你们都不用去了,你们全部都被征用了,个个年轻力胜,正和募兵条件,加入义军,推翻朝廷,吃香喝辣,不愁吃穿,我看你们几个正合适。”
那士卒说着,回身又对身后的一人说道:“给他们一人一条黄巾,让他们绑在头上,然后领他们去登记造策,就可以去领粥吃了。”
同时又小声对身后之人嘱咐道:“记着,记在我的名下,我还要去领赏钱,这帮人收入麾下,可是能领不少赏钱。”
那小兵得了小卒命令,自是维诺依言而行,带着众士卒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卸典韦等人身上的行囊,手里还撰着一把黄布条,看来是要分给典韦众人。
十一被这场面差点整笑了,如此随意、强硬的征兵现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是相比与十一的哭笑不得,其他人却都是严阵以待,做好了随时爆起发难的准备。
而典韦,更是被这出戏震惊的哈哈大笑起来,就在那个小兵伸手来取典韦身上的行囊之时,典韦甩出大手,一把掌正呼在小兵后耳根处,那小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的躺尸当场。
而小兵身后众人皆是一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情况,连续的几日征兵,从来没有遇到过反抗的,这段路,就是一只老鼠过去,也得留下一身毛。
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小卒率先反应过来,暴怒喝道:“大胆刁民,胆敢殴打义军,来呀!把他们统统都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随着小卒一声令下,众士卒纷纷围拢过来,将典韦众人围在当中。
典韦见此阵状,不怒反笑,言道:“我说那个领头的,我劝你还是老实放我们过去,不然后果很严重。”
那小卒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岂能被典韦一句笑言震住,当即恶狠狠的说道:“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等会我让你跪在我脚下给我舔鞋。给我拿下!”
随着小卒发令,众兵士纷纷挺矛便要冲将上来,而典韦身后众人早已拉弓搭箭,将众士卒瞄准,只等典韦一声令下,便箭矢齐发。
典韦一声冷哼:“不知死活!”
脚下一踏,落地有声,众士卒只觉眼前一花,不见了典韦身影,而身后处,一声闷响,接着惨叫声传来,众士卒慌忙回身,但见自家头领双手捧腹,脸色蜡白,浑身痉挛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不多时,那士卒大嘴一张,‘哇’的一声,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典韦抽出那小卒腰间佩刀,架到小卒脖子上,喝道:
“让他们让开道路,不然人头落地!”
小卒吐了一阵,方缓过一口气来,但觉后颈一凉,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听了典韦话语,急忙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还不快快让来,你们这群腌臜货,快快让大爷们过去。”
众兵士哪里见过如此勇猛之人,早已被典韦举动吓住,此时得了命令,纷纷让开道路,典家村众人严阵穿过众兵士,来到典韦身后,典韦说道:“你们先走,等会我去与你们汇合。”
众人会意,舍了典韦,便往县城方向急赶。
十一走过典韦身边,说道:“典大哥,我看这些都是新兵,估计是刚刚征收上来的附近农夫,没有上过战场,无需过多为难他们,早些赶将上来,我们在前面等你。”
典韦说道:“十一兄弟先走,我知晓了。”
十一不在多言,舍了典韦,跟随众人往前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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