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奕翰也和那妇人手伞上的鬼打了起来,他勒着那女鬼的颈子,不停殴打她的脸。
持伞妇人像是受惊的野狗一样怪叫、大声念咒,伞里窜出更多乌鸦,全往奕翰身上啄咬。
“靠!”奕翰猛一扭身,将那女鬼连带着油纸伞都给抢了过来,他抓着纸伞两端,抬膝一撞,将纸伞折成了两段。
“快走!厉害的要追来了。”顺源拉着奕翰奔出宾馆,两人奔至奕翰停放在街边的机车,匆匆上车。
奕翰用脚夹着他和夜路的行李,一面发动机车,一面见到后头漫来了大批鬼蝶。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奕翰催起油门,机车转了个弯,驶上大道。
“拿旗的是四指挲袈组的人,拿伞的是王家的。他们要抓我,不好意思,连累你啦,哈哈!”顺源大笑,回头见那鬼蝶逼来,便再将短刀凑至嘴边,鼓嘴大吹,以冰风退蝶。
奕翰将油门催得更急,使机车速度更快,他超越了数台车,渐渐把那些鬼蝶抛在脑后。奕翰正有些得意,却感到背后像是多了个暖炉似的,烘烘热热。
他看了看后视镜,见到顺源身子有些摇摇晃晃,脖颈上又冒出了红斑,知道他经过一阵激战,胸口的火毒伤势又要发作了,他连忙侧头问:“要不要紧?”
“还好,有点口渴就是了。”顺源舐了舐发干的嘴唇。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们干嘛追杀你?通常不都是你们追杀四指的人吗?”奕翰大声问。
“也没干什么事啊,抢了个宝回来,应该把他们气死了吧!”顺源朗声笑着:“我死也甘愿了,哈——咳!”
“哇!”奕翰愕然一惊,他的右肩登时红了一片,那是顺源咳出的鲜血。
他感到顺源呕出的血滚滚发烫,连忙缓下车速。
他停下车,挑起行李,再扶着顺源转入一处阴森暗巷深处。
这地方离他租屋处约莫还有数分钟的车程,但顺源显然撑不下去了,奕翰扶着顺源靠墙坐下,再急忙奔至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数瓶大号矿泉水返回暗巷;
他快速旋开矿泉水瓶盖,顺源抢过水瓶,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奕翰也取过一瓶水旋开,淋在顺源胸口上,登时冒出一阵蒸腾热汽。
“这是什么怪伤啊⋯⋯”奕翰有些无措,顺源不停灌水,不时呛咳出热烫红血。
顺源取出短刀,放在胸口上,呢喃念咒,又将矿泉水淋在短刀上,只见短刀周围发出了淡蓝色的雪雾,他这才感到舒服了些,紧绷的脸稍稍松懈下来。
“我再去买点水。”奕翰转身要走,却让顺源一把拉住。
“不⋯⋯”顺源睁开眼睛,挣扎坐直,将一直背在背后的那只黑色圆管取下,交给奕翰,说:“老弟,很高兴认识你,这东西交给你了,你替我保管一晚上,我就带你去见那个能改造你身体的大水坝⋯⋯不过⋯⋯如果一晚之后,我没去找你,那么你就把这东西⋯⋯交给协会,无论如何,别落在四指手上⋯⋯否则,会死很多人⋯⋯”
奕翰呆然而立,愣愣望着顺源交给他的那只贴满了符咒的黑色圆管。
圆管看来就像是一般用来装放国画滚动条的管状罐子,奕翰想要伸手去揭开那盖子,却让顺源大声喝止。
顺源喘着气说:“直接告诉你吧,里头装着的是郭家囚魂伞。”
“什么!”奕翰愕然。
“郭家⋯⋯囚魂伞⋯⋯应该是最近最大的一件事了,现在交给你啦。”顺源双眼几乎快睁不开了,他费力地说着:“千万别扯符,我不确定伞里头的家伙安不安分⋯⋯”
奕翰默然数秒,知道这当下可不是扭捏客套的时候,他咬咬牙,挑起行李说:“老兄,你放心,交给我吧。”
“等等,老弟⋯⋯”顺源稍稍挪了挪身子,掏摸裤子口袋,摸出几枚铜板,他用双手紧紧抓握住那些铜板,凝神祝祷,他的双手发出了光,然后他将手中几枚铜板递向奕翰。“紧急的时候,就当作手榴弹用吧。”
奕翰呆滞地接过那些铜板,当他的手指触及铜板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他呆呆望着顺源,又低头望着手中的铜板,像是有些模糊的东西从他记忆的最深处蔓延开来。
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微微发热,有种力量在他体内往外头钻,他这才想起了胸前那块方形玉佩,夜路说那玉佩是个地摊货,但他可不以为然,那玉佩是十二年前的雨夜,那个强悍的除魔师给他的护身符。
奕翰发现那铜板上的气息,和当年所感受到那玉佩上的气息,竟是如此地相似。
他颤抖着将之取出,拿到顺源面前。
“干嘛?这啥?”顺源呆了呆。
“呃⋯⋯”奕翰一愣,说:“十二年前,有个怪物闯入了一个小男孩家里,杀了他爸妈、他哥哥、他姐姐,有个男人追来,杀了那个怪物,给了我这个⋯⋯”
“啊?”顺源眼睛亮了些,微微挪动身子,看着奕翰脸面,说:“妈的,你说的那男人好像是我耶,你就是那小子!还真他妈的巧,你跟以前那个时候长得完全不一样⋯⋯”
他猛地撑起身,笑着在奕翰肩上敲了一拳,跟着又瘫软靠上墙,咳了好一阵。
奕翰看着顺源,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十二年前那个雨夜,强悍的除魔师摘下了自己胸前的玉佩,放在双掌中祝祷摩挲了好半晌,这才将闪动着黄色光芒的玉佩,挂上奕翰胸口,似乎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之后的事情奕翰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顺源将已经吓得恍惚的他带出了家,带到了不知是警局还是医院的地方,便匆匆离开了。
“好样的⋯⋯”顺源见到奕翰还举着那玉佩,便又伸手紧紧握住了那玉佩,光芒再次自他的掌中溢出。
奕翰待他松开了手,呆愣愣地将玉佩凑近眼前,见到那玉佩漫着淡淡的光芒,和许多年前一模一样,他喃喃地:“这玉佩是⋯⋯”
“便宜的地摊货⋯⋯”顺源有气无力地说:“老弟,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照我的话做,替我保管伞一晚上,明天老哥我请你喝一杯。”
“我知道了,我叫卢奕翰。”奕翰将铜板收入口袋,将玉佩挂回胸前,把那装着囚魂伞的黑色圆管背在背上,将行李挂上肩,对顺源说:“撑着,你可别死。”
“我陈顺源没那么容易死。”顺源报完名字,低下头呢喃念着咒语。
他胸口冰雾逐渐扩大,他身上冒出的蒸汽却不歇止,他体外的冰和体内的火正激烈对抗着。
奕翰快步奔出这阴森窄巷,他向停放机车的大街赶去,远远却见到他的机车上已停满大大小小的蝴蝶,他感到有些不妙,只好转头往其他方向奔去。
他在狭小巷子里快步奔走,他得快点回到租屋处,利用夜路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才能够联络得上灵能者协会。
“唔!”奕翰见到前方巷口步出一个人影,乍看之下是个女子。
女子侧坐在一头异兽肩上,女子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腰际也另外挂着两把伞,女子转动手中油纸伞,那蝴蝶便从伞中飞涌而出。
“原来就是你这臭娘们在放蝴蝶!”奕翰骂了几句,他不像顺源还能够以冰风驱蝶,要是让成千上百的鬼蝶沾上身,他可就惨了,他只好转入另一条巷子,使尽吃奶的力气狂奔。
他跃过地上的垃圾,跃过废篓子,跃过一些资源回收的旧纸箱,他偶尔回头,会见到后头追来的蝶更多了。
有几只蝶飞上了他的背,令他感到一阵刺痒疼痛,有些鬼蝶扑上他的颈子,他连忙挥手扑拍,或是甩动行李乱打,他的颈子、脸上、双手,都出现了大块、大块的过敏红斑,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