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裂隙边境

换源:

  裂隙前线的寒风如同千万柄浸过极北冰渊的淬毒刀刃,在虚空中交错切割,将凝滞的空气劈成明暗相间的菱形棱线。

铅灰色的天穹低垂如厚重的磨盘,边境驻守塔群林立成排排风化千年的白骨巨柱。

每一道塔身裂缝都嵌着冻凝的风元素结晶,在肆虐的黑风暴中巍然峙立,向东绵延至星痕深层那片被混沌星尘与破碎命轨填满的未知领域。

风铃独立于最前端的黑曜石塔顶,额前几缕碎发被卷着冰碴的狂风揉成乱絮,墨色战褛披风如撕裂的玄旗般猎猎翻飞,边缘处还残留着前日与投影体激战的焦痕。

她胸口的灵核不再是往昔青蓝色风纹如溪流般的潺潺流转,而是化作一盏悬浮在胸腔的幽银灯盏,细碎的星辉与风元素在核心处诡异地凝固燃烧。

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脉动都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那是神格本源与凡世灵能激烈博弈时特有的、近乎固态的炽烈光芒,仿佛将整片星界的寂静压缩进了方寸之间。

她的视线穿透裹挟着冰砾的层层风幕,瞳孔聚焦处的空气因灵能凝视而泛起细微的涟漪,笔直投向远方那片风暴眼。

天幕穹顶之上,一道蛛网般的星痕裂隙正以骨骼错位般的声响扩张,裂缝边缘翻涌着沥青般粘稠的暗紫色能量。

每一次延展都在天穹留下无法弥合的灼痕,那是界外维度投影降临前的预兆,如同巨眼睁开时颤动的眼睑。

“风的频率乱了。”她喉间溢出低喃,指尖无意识地绞住披风边缘磨损的金线,那里还残留着云逸雷纹长枪划过时留下的焦痕。

此刻她感知到无数非物质的触须正顺着风元素的波动潜行,那些由混沌意识凝成的丝线带着冰冷的黏性,正顺着她神格共鸣的余波攀爬。

它们如深海中缠绕珊瑚的寄生藤蔓,用扭曲的形态模仿着风系灵纹的轨迹。

甚至在她灵核表层复刻出虚假的星辉波动,试图以频率共振为锚,将她的意识重新拽回那片曾让灵核凝固的星界深渊。

风铃缓缓闭合双眼,任由神格本源的星辉与风元素的律动在灵魂深处再次尝试耦合。

数秒间,无数细碎如虫豸振翅的低语渗入耳廓,初听是罡风穿过岩层裂隙的呜咽。

细辨之下却发现每一道风声都藏着叠合的思维波形,无数异域意识体正用混乱的声频模仿风的语言,在她脑海中编织着由幻梦与蛊惑构成的黏网。

“你是谁?”那堆叠的声线在意识海泛起涟漪。

时而化作她自己的音色,时而扭曲成星界深渊的回响,“你是风铃,还是...潜藏在你神格里的祂?”

她猛地睁眼,眸中炸开两簇银芒,仿佛将整片星界的冷辉都凝在了瞳孔里。

灵核表层的风纹如沸腾的金属溶液般剧烈翻涌,青蓝色光流呈现出锯齿状的脉冲波动,每一次震颤都让塔身黑曜石砖缝渗出细密的灵能汗珠。

脚下的塔台地面自发浮现出螺旋状的古老图腾,光痕如活物般游走攀爬,在石板上烙下深浅不一的风纹灼痕。

她的身体泛起不易察觉的战栗,那不是面对界外威胁的恐惧,而是灵魂深处对意识同化的本能排斥,如同白玉拒绝墨渍浸染,每一寸灵能肌理都在发出抗拒的嗡鸣。

“我不是你们的锚点。”她的声线压得极低,却像冰锥凿击岩面般清晰,尾音处带着神格与凡魂交织的独特颤韵,“我是风铃。”

“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一道裹挟着硫磺气息的炽热气浪自塔下破空而来。

烈焰周身缠绕的赤红火纹如战旗翻飞,每一道火舌都卷着灵能爆鸣,落地时靴底与塔顶摩擦出串串火星,周遭三十米内的寒风瞬间被蒸腾成白雾,空气温度如炉中锻铁般骤升。

他皱眉盯着风铃,火红色瞳孔里清晰映出她灵核表面紊乱的光纹,连声音都带着灼人的怒意:“我说你这个不要命的疯子,非要一个人闯到这鬼门关来?”

风铃依旧背对他,目光如铁锁般紧扣着星门裂缝,那道裂隙此刻正渗出更浓郁的暗紫光芒,像伤口在崩裂时溢出的脓血。

烈焰上前两步,靴底碾碎地面凝结的风元素冰晶,语气沉得像灌了铅:“别以为有神格就万事大吉。你重构灵核才九天零七个时辰,控制力连三成半都不到,我在塔基就闻到你呼吸里的灵能偏频味,跟走调的破风笛没两样。”

她缓缓转头,眸光沉静如深潭,却在眼底藏着风暴前的暗流:“它们来了。”

它们是谁?

“是从星界裂隙挤过来的思维体投影。”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烈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火纹战衣的领口处渗出几缕失控的火星,在寒风中噼啪爆响。

下一秒,一声仿佛将空间膜撕扯开来的音爆轰然炸响!

东南方向的风口如同一幅被无形巨掌攥紧的古旧画布,在刺耳的空气挤压声中向内塌陷。

虚空褶皱处渗出丝丝缕缕粘稠如沥青的暗影,那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带着某种意识质感的流质,每一缕都在空气中留下难以消散的扭曲尾迹。

几道形态模糊的鬼魅身影从中缓缓挤出,它们像是用无数破碎的情绪片段粘合而成的怪物,没有固定的轮廓,却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污染气息。

每一次非规则的蠕动都让周围的光线产生涟漪状的扭曲,如同投入热油的水滴。

“情绪投影体?”烈焰的声音陡然沉得像坠入深井的铅块,火红色的眉毛拧成焦黑的结,“按星界裂隙的能量波动计算,至少还有三个时辰才会抵达...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风铃突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血色从她脸上瞬间褪尽,只剩下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看见其中一具投影体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形,那团混沌暗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肌理,五官、体态乃至身上那件两年前执行低阶任务时穿的粗布劲装,都在精准复刻。

但最让她心悸的是投影体的眼神:满脸写着未脱的青涩迷茫。

本该是灵核的位置只有一片黯淡的灰蒙光痕,瞳孔空洞得如同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正是她尚未觉醒神格时最脆弱的模样。

“那不是我。”风铃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从紧抿的唇缝间挤出,带着灵核共振时特有的颤音,指尖因用力而在掌心掐出深痕。

投影体却缓缓勾起嘴角,那道由暗影凝成的唇线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弧度,如同提线木偶牵动的傀儡笑容。

它发出的声线与风铃分毫不差,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涩质感:“你不是锚点,你是弃子。你拼尽性命从星界深渊爬回来,不过是把自己改造成了别人期望的模样。你以为在命运的岔路口做出了选择?其实不过是沿着早已被刻好的轨道,像齿轮般机械地爬行。”

风铃如遭重锤击中心口,踉跄着后退半步,靴底在黑曜石塔面上擦出刺耳的火花。

她额角的青筋突突暴起,宛如灵核共鸣时崩裂的纹路。胸腔内的灵核发出尖锐的蜂鸣,环绕周身的青蓝色风环骤然爆散。

一道裹挟着星屑的风刃擦着塔顶边缘飞射而出,将坚硬的黑曜石塔身削出深可见骨的裂痕,碎石块裹挟着冰碴坠入下方的风暴深渊。

“闭嘴!”她的声音因灵能激荡而发颤,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怒意,“你体内没有我的记忆,没有我的伤痕,你根本不是我!”

但投影体如同跗骨之蛆般步步紧逼,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暗紫色的腐蚀痕迹。

它用那属于风铃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声线,吐出更冰冷的低语。

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扎进灵魂深处:“你在灾厄裂隙中撑过十七天,不是不怕死。你怕的根本不是湮灭,而是当你化为星尘后,再也没有人记得风铃这个名字,再也没有人...”

话音未落,风铃的脸色瞬间从苍白转为铁青,灵核的尖啸声陡然拔高,几乎要冲破胸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雷光如天神之怒撕裂铅灰色的天幕!

云逸紧握泛着电弧的雷纹长枪,身影如燃烧的流星自天穹坠落,枪尖划破空气时拉出数米长的璀璨电弧,在风暴中划出一道银色轨迹。

他于半空中腰身一拧,雷纹长枪带着撕裂空间的骇人威势横扫而出,将那具投影体从中整齐劈开!

“风铃,有我在就别怕。”他落地时单膝重重跪在塔面,震得黑曜石地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嘴角溢出的血迹在寒风中瞬间凝结。

但他抬起的眼眸却锐利如出鞘的寒刃,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这次换我守在你身前,把这些怪物全部打回裂隙深处。”

三人背靠背立于塔顶,形成稳固的三角防御阵型。

被劈开的投影体并未消散,反而如墨滴入水般一分为三,化作三具更加凝实的幻影。

它们分别呈现出扭曲的形态,模拟着风铃灵魂深处对同化的恐惧、烈焰藏在火焰下的过往愧疚、云逸执念中不肯放下的守护誓言。

每一具幻影都散发着实质的压迫感,不仅拥有实体攻击力,更能精准捕捉对应者的情绪频率,如同拿着放大镜在灵魂的旧伤口上反复碾轧。“这种玩意儿打不死!”

烈焰怒吼着挥出一道火鞭,却见被击碎的幻影瞬间重组,“它们会不断模拟,直到我们信了那些谎言!”

风铃深吸一口气,眼中青蓝色的风环闪耀到极致,几乎凝成实质。

她抬手,掌心的风核轰然展开,一道凝练如钟鸣的风轮咆哮而出,音波状的能量涟漪扩散至整个塔顶,震散了空气中漂浮的所有情绪污染微粒。

几乎同时,云逸紧握长枪,脚踏地面雷纹激活魂引阵列,银色电弧在他周身编织成网。

烈焰全身燃起熔岩般的战铠,火纹从脊背一路蔓延至额心,蒸腾的热浪扭曲了周遭的光线。

三人的灵能同时爆发。

风铃如风暴眼,双手引动的风锥强行扭转了整个哨所的风向,青色气流形成巨大的漩涡,将幻影不断拉扯撕裂。

云逸闪转腾挪间枪影如电,每一次刺出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那是针对投影记忆层的定向破坏。

烈焰顶着熊熊火浪向前推进,高温火焰如实质般燃烧着幻影的能量外壳,逼得它们不断后退。

三十秒后,模拟风铃恐惧的第一具投影体在风与雷的夹击下爆碎成光点。

一分钟后,风铃通过灵核共鸣锁定了第二具投影的能量源,三人合力之下,雷光如锁链、火焰如刀刃、风旋如绞盘。

最后一具投影发出凄厉的尖啸,被云逸的雷枪从中心钉入塔基,轰然爆裂!

狂暴的能量终于平息,塔顶陷入死寂。三人站在遍地碎石与焦痕中,衣袍破碎不堪,多处伤口渗出的血迹早已被寒风冻得半干。

风铃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地面,剧烈的喘息让胸口的灵核光焰随之起伏。

云逸立刻上前将她扶起,眼神凝重:“你怎么样?”

“它……留下了东西。”风铃轻声说,抬起左手。

只见她掌心风核的边缘,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正以极慢的速度蔓延,如同蛛网般蚕食着灵核的光泽,“我在击碎它的时候,感觉到它在‘注视’我。”

烈焰皱眉:“什么意思?”

“它透过投影看到了我灵魂的模样。”

与此同时,灵犀城观测镜层的大厅内,碧波正双手按在观测阵镜上,试图追踪前线投影体的残波。

忽然,镜面中风铃的灵核影像微微闪烁,在她风核的结构图上。

某个隐秘的角落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印记:一双瞳孔极淡的白色眼睛,如同悬浮在深海中的幽光,正隔着遥远的时空,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一切。

碧波脸色骤变,下意识捂住了嘴,从喉咙里挤出极低的自语,声音因恐惧而发颤:“那不是普通的投影,那是……来自界外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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