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北境崖谷,刺骨的夜风裹挟着冰棱与焦糊的气息呼啸而过。
云逸倚靠着棱角嶙峋的黑曜岩,胸膛剧烈起伏,右臂的雷纹如同将熄的残灯,在黯淡中明灭不定。破损的战斗服碎成布条,暗红的血迹渗入冰面,转瞬凝结成狰狞的紫黑,寒气顺着裂开的护甲攀上脖颈,如同毒蛇吐信般噬咬着肌肤。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团焦灰,本该是元素异兽残骸的地方,却仍残留着诡异的幽蓝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攻击。
一阵细碎的嗡鸣响起,风铃的灵体如晨雾般缓缓凝聚。她的轮廓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撕碎,青蓝色的光芒中,核心处的光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是被污染的赤焰精魂。”她的声音轻若游丝,拂过云逸耳畔时,带着虚空特有的寒意,“它的火焰,早已混入了足以冻结灵魂的虚空寒气。”
云逸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指尖不自觉地抚过手臂上暗红的冻伤痕迹:“火焰……居然能冻结血液。”
那些伤口处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紫黑,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晶正在血管中游走。
风铃轻轻飘到他身侧,灵体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痕,每一道纹路都像是即将崩溃的堤坝。“是污染造成的混融现象。”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像是被风吹散的残叶,“元素本性被剥离,只剩下……扭曲的意志。”
云逸沉默不语,掌心紧紧攥着雷纹长枪,金属枪柄被捏得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看着风铃愈发淡薄的身形,心中泛起一阵钝痛,每一次她的现身,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你不该出现这么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担忧。
风铃垂眸,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抬手,一缕柔和的风缠绕上云逸的手臂。
那些乱窜的雷暴瞬间平息,温暖的触感驱散了些许寒意,却也让云逸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虚弱。“这附近还有一处裂隙,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穿透黑暗,指向雪原深处,“你必须比它腐化更快……找到那个纯净核心。”
云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雪原边缘,一束淡蓝色的光如同鬼魅般跳动。那不是星辰,而是纯净元素在呼唤,也是新的危险在招手。“你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现在这样,每多留一刻,我都感觉你在剥落。”
风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中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仿佛能融化北境的千年寒冰。
“你在就好。”她轻声说道,话音未落,身形便如飘散的花瓣,被一阵风吹散在夜色中。
只留下云逸一人,握紧长枪,朝着那束神秘的蓝光走去,脚步坚定而沉重。
灵犀城,夜已深。
暮色浸透中立院穹顶的琉璃窗时,碧波瘫坐在议事厅的圆形水晶台前。
长达三个时辰的唇枪舌剑刚落幕,法袍下的内衬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着脊背。
北境裂隙频发的异象、火族神庙的存亡争议、校园里愈演愈烈的元素融合病谣言,每一个议题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他的太阳穴压得突突直跳。
这座号称永不动摇的灵犀城,此刻正站在崩塌的悬崖边缘。
中立院那些冠冕堂皇的决议,不过是在地裂之上徒劳地垒砌砖石。
每一次表决,都像是往摇摇欲坠的危楼里再添一块松动的砖瓦。
他颤抖着取出那枚布满裂痕的水镜残片,将灵石嵌入凹槽。
淡蓝色的光晕如涟漪般扩散,在空气里勾勒出虚幻的轮廓。
“风铃?”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细微回响。
空气突然泛起涟漪,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凝聚。
风灵的轮廓比上次见面更加淡薄,青蓝色光芒如同被水雾晕染的月光,五官几乎消散在虚空中。
她悬停在桌面上方,恰似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
“云逸还活着,在北境第三重裂隙。”她的声音轻得像穿过苇丛的风,“他推进的速度比我预想的更快。”
碧波眉头拧成死结,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水晶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但还不够快。灵核重塑需要集齐七种纯净元素,以你现在的状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着风铃灵体中央那点若隐若现的光,那簇本该明亮的灵核,此刻已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我的死活,早就不重要了。”风铃轻笑出声,残存的轮廓泛起细碎的光晕,“只要他还在向前,就够了。”
死寂笼罩了整个议事厅。碧波望着那团随时可能消散的微光,喉咙像被北境的寒冰堵住。
窗外的暮色愈发深沉,将两人的身影一并吞噬在浓稠的黑暗里。
“不能再拖延了。”碧波的指节深深陷入水晶台面,裂纹如蛛网般在光滑的表面蔓延,“我要调动灵犀城最后的水脉,强行激活水族神庙。那些古老的净化阵法,说不定能为你争取一线生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仿佛在与整个世界对抗。
风铃的灵体轻轻摇晃,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碧波,你应该知道,这会触动中枢的神经。”她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你苦心维持的中立立场,将会彻底崩塌。”
“立场?”碧波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自从你消散在那场该死的战斗里,我就已经放弃了所谓的平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这些年戴着中立者的面具,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我受够了!”
风铃沉默了。她太了解碧波,这个平日里冷静得近乎冷漠的人,一旦认定了目标,便会像最固执的顽石,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此刻他眼中燃烧的执念,比任何火焰都要炽热。
“转告云逸,”风铃的声音渐渐虚弱,“再往北翻越两座冰脊,有一处古代熔痕。那里或许藏着第二颗纯净元素。”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开始崩解,化作点点青蓝色的光屑,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风的痕迹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灵犀城另一端的学院演武场上,暮色将天空染成血色。
烈焰手持红金长枪,枪身上雕刻的火焰纹路在余晖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缓步走到百余名学员前方,长枪重重杵在地面,火星如流星般迸溅,在地面烧出焦黑的痕迹。
学员们屏息凝神,看着这位声名赫赫的导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肃杀的气息。
“谁能告诉我,元素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烈焰的怒吼震得演武场的石板嗡嗡作响,红金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灼热的弧光,枪尾流苏随着气流狂舞,仿佛燃烧的火焰。
一名学员怯生生地举起手:“是……力量吗?”
“大错特错!”烈焰猛然将长枪重重砸向地面,火星四溅,整个演武场都为之一颤。
他踏着铿锵的战甲声逼近学员,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力量不过是表象!真正驱动元素的,是意志!是你们心中坚定不移的信念!”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划破长空。
演武场边那棵百年老槐树的枝叶瞬间枯萎,树皮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庞大的树冠轰然倒塌。
地面随之裂开一道细纹,一股带着腐臭气息的淡黑色气流如同毒蛇般从地底钻出,在空中扭曲盘旋。
烈焰的瞳孔骤然收缩,红金长枪已如闪电般出鞘。“全体后撤!三号战阵立刻就位!”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污染波动入侵,这不是演习!”
望着那团不断膨胀的黑色雾气,烈焰的眼神第一次浮现出不安。
他知道,这绝不是偶然事件,沉睡在灵犀城地下的腐化之力,已经开始从内部悄然侵蚀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市。
浓稠的暮色中,一缕青蓝微光在烈焰身后悄然凝聚。
风铃的灵体如同将散的薄雾,每一道轮廓都在污染波动的侵蚀下摇摇欲坠,却仍倔强地维持着人形。
“别开口。”烈焰的声音裹着冰碴,红金长枪在掌心转了个凌厉的弧度,枪尖火星迸溅,“你的气息,我隔着三条街巷都能闻见。”
空气泛起涟漪,风铃轻笑出声,那声音像是被山风揉碎的银铃:“放心,我就是顺路来瞧瞧……”她的灵体突然剧烈震颤,青蓝色光芒明灭不定,“看看你这暴脾气有没有改改。”
烈焰喉间滚动着压抑的低吼,战甲缝隙渗出蒸腾的热气:“你根本不该来!”
他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的火焰几乎要冲破眼眶,“现在的你是风灵,不是当年那个……”话音戛然而止,他看着灵体表面不断剥落的光点,那些如星屑般飘散的,分明是她正在消散的元神。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风铃的声音越来越远,仿佛真的来自某个幽深山谷,“我的这条命,是云逸、碧波他们拼了命才留住的。”她的灵体突然亮起最后一抹微光,在污染黑雾中划出温柔的弧度,“就算要烧成灰烬……能和他们并肩走到最后,也不算亏。”
红金长枪发出不甘的嗡鸣,烈焰死死攥住发烫的枪柄,指节泛出青白。他别过脸,任由滚烫的火元素在眼眶里灼烧,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烧成沉默的灰烬。
“给我活着回来。”他对着虚空低吼,声音比北极冰川更冷,却藏着快要燎原的炽热,“要是敢先我一步消散,我定把你从轮回里拽出来,再骂上一万遍!”
北境的天幕被撕扯成狂乱的漩涡,冰刃般的风雪呼啸着掠过熔岩裂隙,将空气切割成尖锐的碎片。
云逸单膝跪在残破的铭文石板前,凛冽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他染血的斗篷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暴风雪如同一头狂怒的巨兽,在北境肆虐咆哮。
云逸伸手拂去铭文石板上堆积的冰雪,指腹触碰到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
石板表面沟壑纵横,宛如一张布满伤痕的脸,历经千年岁月的雕琢,古老的语符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半数文字早已被风霜侵蚀得面目全非,残缺的笔画在暴风雪中扭曲变形,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然而,另一半符号却在风铃残留的记忆牵引下,如同夜幕中被点亮的星图,逐渐绽放出神秘的光芒。那些沉睡已久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在风雪中闪烁流转,将尘封的真相一点点展现在云逸眼前。
每一个亮起的符号,都像是跨越时空的低语,指引着他在这片混沌的世界中寻找希望的曙光。
“第二个纯净元素,就在这里。”他的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却在胸腔里震荡出坚定的回响。
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连日征战留下的伤痛,可此刻,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你快点。”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耳畔,轻得像是羽毛掠过结冰的湖面,“我……撑不了太久了。”风铃的声音已虚弱到近乎虚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即将熄灭的烛火中飘出,带着随时会消散的脆弱。
云逸攥紧手中微微发烫的雷纹长枪,指节在枪柄上勒出青白的痕迹。
他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风雪吹乱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眼底燃烧的执念。
他知道,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旅程才刚刚拉开帷幕,而每一秒的流逝,都在蚕食着风铃残存的元神。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风雪站起身,不管前方等待着怎样的凶险,他都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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