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的雷光在破碎的穹顶下蜿蜒游走,整座神殿仍在余震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云逸单膝重重砸在布满裂痕的地面,掌心紧紧贴着那颗散发温润光芒的纯净元素核心,指尖因过度消耗而不受控地轻颤。
汹涌的力量正顺着经脉缓缓注入,如同星河倒灌,将他的灵核重塑成全新的模样。
身后,风铃的灵体在光芒中摇摇欲坠,青蓝光晕变得比蛛丝还纤薄,恰似月光下即将消散的晨雾。
她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可空洞的眼眸里流转着令人心碎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星屑随风而逝。
“你做到了..”.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枯叶坠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耗尽的灵魂深处挤出,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与无法掩饰的疲惫。
破碎的符文石板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落幕的旅程奏起挽歌。
云逸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风铃身上。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为他凝滞了。她的身影映入眼帘,清瘦却挺拔,柔弱却坚韧。千言万语在他喉间翻滚,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一个未曾出口的名字。
不是他独自一人走到了这里,而是她一直在替他负重前行。
从北境初启时那刺骨的寒风开始,她便悄然站在他身前。
那时天地未明,霜雪如刃,连呼吸都会冻结。
她用灵体包裹住他的气息,将他藏在自己微弱却温暖的光中。
一路向北,他们穿越风暴与迷雾,踏过神弃之地,走入世人遗忘的深渊。
后来,是神殿之巅的狂风怒吼,是元素裂隙撕裂天地的咆哮,是灵核崩塌时席卷一切的毁灭冲击。
每一次生死边缘,都是她在最前方,用那本就纤细而脆弱的灵体,默默承受着那些本不该由她承担的伤痛与侵蚀。
她的存在像是风中的低语,不喧哗,不张扬,却始终不曾离去。
此刻,那颗纯净至极的元素晶核才刚刚触及她的指尖,风铃的身形便已开始微微震颤,仿佛风中残烛,在无尽黑暗中摇曳欲坠。
而晶核与外界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共鸣,似乎正在无形之中加速她的消散。
她的光芒变得愈发微弱,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点点抽离现实,归于虚无。
她没有喊疼,也没有退缩。甚至连一丝哀怨都没有浮现。
只是静静望着他,眼神温柔,却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那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也是她从未打算让他承担的代价。
她曾说过,风不会停,也不会回头。
可他知道,风也会疲惫,也会迷失方向。
而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走向那无人归来的尽头。
“我们……必须离开了。”风铃忽然开口,声音空灵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封印的力量开始逆流,若不及时退出神殿……你也会被卷入其中。”
话音未落,整座祭坛竟缓缓升起,一圈圈白金色的光纹自底部扩散开来,沿着古老的石阶攀爬至穹顶,宛如活物般游走流转。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尖锐刺耳的轻啸,像是空间本身正在被撕裂,每一声都仿佛从现实的缝隙中渗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地面之上,那些镌刻了无数岁月的古老符文正迅速失稳,一道道远古铭文如同燃烧的墨迹,在石板上扭曲、崩解、湮灭。
它们曾承载神族的意志,封印着元素本源的秘密,如今却像被无形之手强行剥离,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整座神殿仿佛变成了一座即将坍塌的记忆宫殿,千万年来的秘密在此刻倾泻而出,却又无人能听清它的低语。
它不再是神圣之地,而是一座濒临崩溃的囚牢。
风铃猛然回头,瞳孔骤然收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警觉。
她的声音微颤,却透着难以掩饰的不安:“这不是神族封印应有的反应……有东西……正在暗中窥视,正在窃取元素核心的轨迹!”
她话音未落,云逸已本能地挺身而起,周身雷光如潮水翻涌,电弧在他衣袍与肌肤之间跳跃不休,照亮了他眼底骤然燃起的怒意与戒备。
他毫不犹豫地将风铃护在身后,目光如刀,扫向祭坛边缘。
那不是简单的警惕,而是战士面对未知威胁时最本能的反应,敌人就在那里,只差一步便会现身。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静止。唯有那不断攀升的白金光纹与愈发狂乱的空间波动,在无声地宣告: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光影忽然剧烈翻涌,虚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一角,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那人披着一袭灰银长袍,衣袂无风自动,仿佛与这片空间格格不入,却又完美融合。
他的面容被一副镂空黑金面具遮掩,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是两个通往虚无的漩涡,吞噬光明,也吞噬理智。
他整个人似虚非实,似真非真,仿佛是从现实与幻象之间的夹缝中走出的存在。
一股扭曲而诡异的元素之力在他周身流转,宛如被强行压制的风暴,随时可能爆发,撕碎一切。
“终于找到了。”那人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钝器刮过石面,带着令人不适的摩擦感,“元素核心……始源印记……风灵残体……”
每一个词落下,都仿佛在空气中激起一层涟漪,搅动着整个神殿的秩序。
云逸眼神骤冷,手中雷霆轰然暴涨,一杆由纯粹雷电凝聚而成的长枪在掌心成形,枪锋直指来者,气势如渊,声音如铁:“你是谁?”
然而下一瞬,风铃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嘴唇轻启,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与确认:“议会。”
这两个字一出口,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云逸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肺部的空气仿佛被无形巨手抽走。
他僵立在原地,喉结艰难地滚动,不需要任何解释,那些在古籍残页中见过的警示、风铃偶尔提及的禁忌,此刻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是被神族用整片大陆为代价封印的灾厄,是连创世神话都讳莫如深的禁忌,是一旦现世便会让天地重归混沌的存在。
尘封千年的诅咒在心底轰然炸响,这个被历史掩埋的名字,此刻却如同滚烫的烙铁,在他灵魂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祭坛四周的符文突然诡异地倒转,幽紫色光芒将整个空间浸染成死亡的颜色,云逸这才惊觉,他们千辛万苦闯过的九曜试炼,不过是真正噩梦的序章。
阴影中,那个身影缓缓直起腰。破碎的鎏金面具下空无一物,唯有一道竖直的裂痕在诡异地脉动,仿佛一只即将睁开的巨眼。
裂痕深处渗出黑色雾气,所到之处,地面的元素结晶迅速腐化,空气中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某种超越认知的恐怖威压缓缓释放,云逸的雷纹长枪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在向这股力量臣服。
他的声音淡漠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混沌议会从未覆灭,只是暂时沉眠。我们曾铸造元素神台,也曾亲手终结神族的血脉传承。你……不过是旧时代遗弃的一块残石。”
云逸咬紧牙关,眼中雷光闪烁:“你想夺走纯净元素核心?”
“不。”那人的语气低沉而坚定,“我要的是她。”
他抬起手,指向风铃。
“她是元素起源失败后的副产物,也是世间唯一未曾被污染的纯粹风之意志。她体内的灵核,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形态。只要我将它剥离并加以掌控,就能逆转神血序列的衰败,重启混沌议会的永恒之环。”
风铃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她的目光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淡淡的轻蔑,像是看着一个早已被时代抛弃的幽影,在徒劳地挣扎。
“做梦。”云逸冷冷吐出两个字,脚下猛然一踏,雷霆轰然炸裂,如怒龙腾空,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战斗,一触即发。
雷纹长枪在云逸手中翻腾咆哮,卷起滔天雷暴,撕裂空气,化作一道狂暴的电光横扫而出,直逼那道灰银身影。
然而来者只是轻轻抬起手掌,五指微张,掌心浮现出一团黑白交织的漩涡光影。
那雷霆刚一触及光旋,便如同坠入虚无深渊,无声无息地湮灭其中。紧接着,反噬而来的震波猛然爆发,将云逸震得连连后退三步,胸口剧烈起伏,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
“你太弱。”那人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漠,“你不配站在她身边,也守不住她。”
风铃终于开口,声音轻如羽翼,却带着决绝的寒意:“你若敢碰他一根手指,我即刻引爆灵核。”
那人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
“你不会那么做的。”他的语气像是看穿了一切,“你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一旦你消失,这个少年将永远失去救赎的可能。”
风铃脸色骤然苍白,嘴唇紧抿,没有再说话。
沉默,比雷霆更沉重。
云逸忽然攥紧拳头,指节爆响,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味:“你说我弱……好啊。”
他缓缓挺直身躯,雷光自脊背再次炸裂而出,如怒焰重生。
雷霆纹路跃动闪烁,手中长枪微微震颤,枪身之上那枚沉寂已久的第二枚灵印,竟在这一刻缓缓亮起。那是九曜之战后便深藏于他灵核深处的第二系觉醒印记,如今再度苏醒。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双系共鸣。”
话音未落,云逸的气息已发生剧变。
雷与风,在他体内交织激荡,仿佛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力量碰撞融合。这是风铃从未教过他的力量,是他以生死为代价强行唤醒的潜能。
狂风缠绕着雷霆长枪,空气被撕裂成锋利的碎片。云逸猛然踏步,身形如惊雷挟风,化作一道银青交织的光影,直冲那面具人而去。
这一战,再无退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灵犀城。
中立院密会厅内,碧波正闭目调息,却在刹那间猛然睁眼,掌中水镜轰然炸裂,化作无数晶莹碎片洒落一地。
他抬头望向虚空,瞳孔泛起层层涟漪,仿佛窥见了某种即将降临的风暴。
训练场另一端,烈焰也骤然停下动作,额头火纹隐现,如同有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被重新点燃。
两人目光交汇,几乎在同一时间低声开口:
“神殿……出事了。”
北境深空之中,一道古老而恢弘的命运阶梯正缓缓浮现。
那是神族遗留下的最后一处遗迹,名为命运之阶。
传说中,唯有承受神意试炼、完成天命之人,才有资格踏上这道光梯,真正触及“元素本源”的第一层真义。
那不是力量的终点,而是认知的起点,是通往更高维度存在的唯一通路。
此刻,云逸就站在那阶梯的最前端。
身后,是风铃静立的身影。她没有说话,却用沉默传递着坚定。
脚下,是尚未平息的战场,元素余波仍在翻涌,残存的气息如梦魇般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再度爆发。
前方,是一扇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门扉,既像是通往真相的入口,又如同深渊边缘的临界点,令人望而生畏。
他面前,已无退路。
他心中,也不该有退意。
他意志如铁,脚步如山,更不会后退半步。
因为这一战,不只是为了力量,更是为了守护、为了信念、为了他曾许下的誓言。
他将踏阶而上,无论代价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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