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神回音

换源:

  火荒断层下的风,忽然逆流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它没有方向,没有声音,也没有真正吹动任何尘埃,却让云逸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骨头开始发烫,仿佛骨髓中燃起了一簇不可控的火焰。

灵海深处,仿佛有一口沉眠千年的岩浆井正在缓缓苏醒,翻滚着某种即将破封而出的力量。

风铃站在他身后,灵体轻轻颤动,青蓝色的光辉如夜空残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她的轮廓被某种强大而不可抗的意志拉扯着,逐渐模糊,如同即将熄灭的星光。

她没有再说话,但那种“不安”,已经从她的身体里传出来了。

无声无息,却如潮水般翻涌,席卷四野。

云逸的目光落在前方那座半沉入岩层的古殿主门上。

这里是火荒地底第三层,遗迹的核心地带——最深层的封印之地。

门上铭刻着九道火焰神纹,每一道都像是燃烧后的伤痕,其上覆盖着密布的熔痕裂纹,中央一道缝隙不断透出红金色的微光,宛如神祇残存的最后一抹呼吸。

空气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炽热中夹杂着濒临崩坏的气息,连时间都在这里变得迟滞。

他体内的火晶,此刻也在剧烈跳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又或者……回应着什么。

风铃轻声开口,声音像风中飘落的一片羽毛:“它要醒了。”

云逸依旧没有答话。

他的脚步已向前迈出一步,雷纹长枪紧握手中,指节泛白,掌心绷得几乎渗出血线。

他抬手贴上那座火纹斑驳的门扉,指尖刚一接触,便有灼热的波动自掌纹蔓延开来,直击体内灵脉,激起一阵撕裂般的震颤。

一瞬间,灵海深处炸响雷鸣,风脉倒卷,火系灵力狂涌而出,如同某种尘封已久的通道终于被打开了。

轰!

主门缓缓开启,沉重得似山压顶。

浓烈的火元流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带着千年未散的焦灼与肃杀气息,将整座封遗神殿映照得血色弥漫,仿佛连空气都被染成了猩红。

他们走进去时,身后的光是血色的,如同某种古老的诅咒,在他们踏入门内的瞬间悄然落下。

大殿中央,一根半折的火神柱静静地横陈于地,宛如陨落的王者之剑。其上铭刻的神语只剩残字,像是某场未完成的祷文被强行打断,只留下破碎的誓言与断裂的意志,静静沉眠于此。

神柱周围,矗立着十余具石像,它们一动不动,却并非死物。身体上的裂痕正缓缓渗出幽红灵气,仿佛只是暂时沉睡,等待某个时刻重返世间,成为命运的执行者。

云逸目光一凝,语气沉稳而低沉:“死人不会站着守殿。”

风铃站在他身旁,神情平静无波,声音却透着一丝冷意:“不是石雕,是‘炎裔残徒’,那些被污染的神族后裔,生前意志被火神印锁住,如今只是守殿的残魂。”

“神族的守墓人。”云逸低声呢喃,仿佛是在确认,也仿佛是在对这片死寂之地做出回应。

他话音刚落,神柱上方的火系晶核忽然轻震,拳头大小的晶体如心脏跳动,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热浪缓缓扩散开来,如同远古神祇的心跳正在复苏。

整个空间随之震颤,仿佛在回应那即将归来的意志。

嗡!

紧接着,那些石像睁开了眼。

十数道炽热火影悄无声息地扑来。它们的身体由熔岩铸成,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残魂;臂甲下缠绕着燃烧锁链,每一次挥动都带起赤焰风暴;半身为人,半身化兽,眼中只余猩红之光,再无神智可言,只剩最原始的杀意与封印唤醒后的怒焰。

“后退!”风铃双臂一展,灵体泛起青蓝风盾,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屏障,将第一波火锁震散,“你引火系,我来拖延。”

“不。”云逸的声音冷静异常,如寒铁般沉稳,雷光已在枪尖凝聚,化作银白枪芒,映照他眼底的决心,“这次我来正面,你辅助。”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脚下的石板炸裂开裂纹,如同雷霆破空,携风而行。

第一道残徒迎面袭来,带着灼烧灵魂的气息。他长枪横击,雷风齐爆——电弧瞬间撕裂火锁,风压卷起碎焰,一枪贯喉,火影应声炸裂,化作漫天火星,四溅如血雨。

可下一瞬,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残徒如潮水般接连扑上,封锁空间,遮蔽视野,火焰与锁链交错成网,试图将他困于其中。

云逸双腿深陷石板,灵力贯通四肢,雷火同燃,枪势如龙腾四海,每一次挥动都激起狂暴气流,照亮他的身影。

但身体却被剧烈反震得一颤又一颤,骨骼几乎崩裂,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翻滚。

他没有后退。

他不能后退。

风铃在他背后展开双掌,灵体轻颤却依旧稳定,释放出一道碎风气墙,交错斩开逼近的三名残徒。

“风系太轻,压不住火力。”她咬牙低语,灵力消耗之大已让她脚步微微不稳,唇角渗出血丝,“我换式样。”

她体内灵核猛然一振,释放出一道强烈的“断风漩涡”,将三名炎裔彻底包裹,气流反转间,灵躯骨架瞬间被撕裂,化作虚空中飘散的灰烬。

“灵体消耗太快了。”她蹙眉,嘴唇干涩,声音几乎哽咽,“我撑不了太久。”

云逸瞥了一眼战场,目光沉如深渊,眼神冷如夜幕下的寒星。

“我三秒解决正面。”他低声说道,说得简洁而短促,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决心,仿佛每一字都从灵海深处挤出。

下一瞬,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雷、风、火三股灵力同时震荡,三种截然不同的元素之力在他的掌控下首次达成真正的共鸣,不再是彼此撕裂,而是融合为一。

轰!

他脚踏火纹,身形如烈焰中腾空的神祇,枪起如雷,破空而落!

第一枪,雷鸣贯穿虚空,电弧撕裂火幕,敌人头颅炸裂,骨灰飞洒,血雾弥漫。

第二枪,风涡切脉,剑气旋斩两具残徒,灵识未及挣扎,便已绞碎于无形。

第三枪,火晶爆燃,烈焰自枪锋喷涌而出,六名炎裔瞬间焚尽,化作虚无中的星屑,随风散去。

三枪落下,六敌皆亡。

整个神殿为之震动,石壁龟裂,火焰神纹崩开,回响如雷霆翻滚。火神柱亦随之轰鸣,仿佛在回应这场杀戮。

“云逸!”风铃低呼,声音惊惶,几乎带着一丝颤抖,“你灵海在崩!”

他的脸色泛白,嘴角溢出血线,耳膜破裂,视线模糊,身体像是一座即将塌陷的堡垒,每一块骨骼都在哀鸣。

但他的身体没有停。

哪怕灵核正在撕裂,哪怕意识正在滑向混沌的边缘,他依旧站着。

“就算崩,也得打穿这地方!”他嘶哑怒吼,仿佛用最后的意志在咆哮命运。

话音落地,最后两名残徒夹击而至,一左一右,动作同步得仿佛出自同一灵魂,黑炎涡流如深渊之蛇般缠绕而出。

云逸咬牙将长枪插地,单掌拍地,一道雷火交融的暴风骤然炸开!

轰!

火焰被震散如灰烬,空间被撕裂成碎片,地面在这一击之下寸寸龟裂,尘埃冲天而起,仿佛整座神殿都在为这股力量颤抖。

残徒灰飞烟灭,连一丝灵痕都未曾留下;火神柱剧烈震动,沉眠千年的意志在裂缝中咆哮,仿佛连地壳都被这股波动撼动。

风铃望着他,眼神复杂,似惊、似惧、又似某种深藏的不舍。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神情一滞,仿佛意识深处被什么猛然扯住。

下一瞬,她的身体被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强行拉扯,灵体泛起赤金光芒,青蓝轮廓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另一段意志强行侵入,即将重塑。

“它来了!”她咬牙低喊,声音撕裂般痛苦,“火神残意……它要借我……复活!”

云逸瞳孔骤缩,眼中雷光爆闪,回身正欲冲过去,却被火神柱喷涌而出的灼光逼退半步。

那不是普通的火流,而是神族遗落的意志残响,炽烈得仿佛能焚尽一切外来者。

风铃的身体缓缓浮空,火神意志在她体内回荡,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烙进云逸的灵识:

“……吾名,炎黎……昔日焚城,今归烬土……以骨为炬,以魂为誓……焚尽万界,唯余吾声……”

低沉、苍老、威严,带着不属于现世的力量,穿透时间与命运,直抵灵魂深处。

风铃双目紧闭,神色剧烈变化。她不是在对抗,而是在挣扎,一种撕裂灵魂的挣扎。

“我不是它……我不是神!”她嘶哑低喊,声音却越来越远,仿佛正被抽离现实,一点点从他的身边带走。

“我不愿再焚,我不愿……再燃……”

云逸不再犹豫。

他强忍体内几近崩裂的灵海,迈步踏入火神光柱之中。

每一步落下,骨骼都被压迫得发出断裂之声,灵核深处更是如炼狱翻腾,血丝自耳角渗出,视线模糊,意识摇曳,但他依旧前行。

因为他看见了风铃。

她正漂浮在火神虚影的中央,灵体摇曳不定,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纸灯,可她的眼神里,仍藏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她就在眼前。

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回来。”他说得简单,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仿佛这句话承载着他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执念。

“我不能……”风铃目光游离,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遥远虚空传来,“它在说……神族已死,我该取而代之。”

“那你答应它了吗?”云逸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指节泛白,仿佛怕她真的被那股意志带走。

风铃怔住了。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

“你是谁?”她问,声音虚弱得近乎破碎,如同一片即将熄灭的火光。

“我……”她喉咙干涩,眼神空茫,仿佛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我不知道……”

“你是风铃。”他咬牙接住她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命运之门,“你救过我,也救过烈焰,救过灵犀……你曾自爆灵核,也曾两次濒死,你活着,不是为了成神,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死。”

话音落下,风铃全身一颤,青蓝光辉剧烈波动,仿佛灵魂深处某道封印被撕裂。

眼角滑落一滴光泪。

她终于哭了。

那不是普通的泪水,而是灵体承受神意侵蚀后,唯一能证明她仍在抵抗的力量。

“你不是炎黎。”云逸继续说着,语气低沉却无比坚定,“你是风铃,是我欠命的人。你想走,也得把命要回来。”

灵光在他们交握之处猛然炸开,火神意志顿时一阵紊乱,虚影浮现一张模糊的脸,在空中缓缓崩解。

赤金光芒如潮水般退散,风铃失力坠落,仿佛断线的风筝。

云逸扑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她身体仍在颤抖,青蓝色的灵光微弱如烛火,却在他怀里一点点凝固,轮廓逐渐清晰,意识慢慢归位,仿佛正在从无尽深渊中挣脱归来。

“……我听见它哭了。”她轻声呢喃,声音细如梦话,带着一丝疲惫与怜悯。

“谁?”他低声问,掌心仍护着她,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再次消散。

“炎黎。”她闭上眼,睫毛垂落得极慢,仿佛每一瞬都在抗拒清醒,“它说……它烧尽一切,只是想有人记住它。”

云逸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为她留住最后一丝清明。

大殿归于寂静,唯有那枚火神核静静地躺在神柱之下,如一颗被时间烧干的心脏,尚存余温,却不再跳动。

风铃靠在他肩上,声音低得像梦话:“我还是我。”

云逸点头,声音沙哑却温柔:“我知道。”

但他们心里都明白,火神没有彻底死去。

它的回音……还留在风铃体内。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