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之临界

换源:

  风暴中心归于沉静。

没有风声,没有回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冰,只为见证这一刻,一个灵魂即将蜕变或被吞噬的临界点。

天地之间再无声息,唯有风铃额心缓缓浮现的青蓝色光纹,在一片死寂中泛着微弱却不可忽视的光辉。那是神识印记,如同命运之轮在她眉心旋转,一圈圈扩散出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她的意识往某个方向滑落。

映照出她的轮廓,也照亮了云逸眼中的不安。

她的身影便如晨雾般轻盈透明,浮在云逸怀中,几近无形,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化作意识流中的一粒尘埃,飘入无尽虚空。

不是灵体虚弱,而是人格临界的征兆正在降临。

这是神格与人性的交锋之地,是自我意志被重塑前的第一道崩塌。

一道看不见的潮汐正从她体内向外涌动,像是一场无声的宣告。

第五颗纯净元素已经融合成功。

但那不是结束,而是一切变数的开始。

而这颗风之核心,并非单纯的能量结晶,它携带着远古风神伽昙的残识碎片,一点点渗入风铃的识海,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记忆长河,在她体内悄然翻涌,侵蚀边界,抹去姓名。

她的过去正在被剥离。

每一个片段,每一段经历,都在这股力量下变得模糊、失焦、不再清晰可辨。

那是过往意志的残影,也是她此刻所面临的最危险深渊,一场关于我是谁的审判,正在她识海深处无声进行。

云逸咬牙,将她轻轻放下,动作极缓,掌心几乎不敢施加一丝重量。

仿佛是在安置一颗尚未熄灭的心跳,又像在送别一个即将离去的灵魂。

她身体仍带着温热,但这温热中已无实体。

她像风一样失去了边界,指尖触碰时,竟像是穿过了一片虚幻的影像,什么都没抓牢。

“你别再这样……”他低声说,声音发颤,像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的最后一丝气息,“你都不算人了……还要我怎么陪你走下去?”

他不敢大声说出这句话,怕惊扰了那道正在消散的灵影。

怕她听见后连最后一点挣扎都放弃。

更怕她不再是那个会为他挡风的人,那个叫风铃的人。

与此同时,灵犀城·北塔观测厅。

青银色的风轴坐标图骤然扭曲,波动剧烈震荡如风暴中心掀起无形涟漪,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正从核心深处撕扯着它。

整整四面反应水晶同时亮起异常标红,光芒交错间透出一丝不安的预兆,如同警铃无声鸣响,在空气中泛起微弱却刺目的涟漪,像是某种意识正在反噬现实。

碧波站在主中枢台前,双手背负身后,衣袍未动分毫,神情冷峻如冰封山脉压顶,目光沉静却不显柔和,藏着一触即发的锋芒,如同利刃藏于鞘中,只等一声令下。

“核心风界出现逆向风压。”她语调不高,却令整个观测厅瞬间屏息聆听,“纯净元素风正在释放人格收束信号。”

副官低声通报,语气谨慎而凝重:“大人,观测值已升至应急标准六阶……是否申请远程介入权限?”

“不必。”碧波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风铃的神识挣扎尚未终止。强行干预只会将她彻底推入神化。她还有自我意识。”

副官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

碧波缓缓闭眼,睫毛微颤,仿佛在倾听一场遥远风暴中的低语。

她沉默良久,声音低缓,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情绪起伏:“因为她还没忘记云逸的名字。”

空气仿佛被这句话冻结了一瞬,连流动都停滞,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屏息聆听。

厅内一片寂静,沉重得几乎凝固,连风纹水晶都停止了震颤,光纹暗淡,仿佛连它们都不敢打断这道命令。

下一瞬,她猛然睁开双眼,眸光如刀锋出鞘,凌厉刺骨,凛冽而不容抗拒,那是决意落下的眼神,是风暴前夜的最后一道静默。

“通知烈焰。”她开口,语气毫不犹豫,目光冷冽如刃出鞘,语速坚定而不容迟疑,“远线临界支援令必须即刻生效,不得延误。动用北疆甲组,不惜一切代价打通断界峡通道。”

“他会找到他们,或者他们追他……他知道怎么追。”她最后补上一句,仿佛是对命运做出的笃定判断,也像是一道无法更改的预言,在空气中缓缓落下,沉入空间深处。

南境边陲的演武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彻云霄!身披赤色战甲的烈焰怒喝一声,裹挟着焚天炽焰的重拳轰然砸下,将眼前那道虚幻的火盾击得粉碎。

刹那间,灼热的拳风化作猩红飓风,裹挟着漫天尘土与迸溅的火星,如同一头肆虐的火蟒般疯狂席卷整个场地。

烈焰身形如苍鹰般轻盈落地,双脚稳稳扎根于地面,宛如巍峨山岳般岿然不动。

他脚下的赤红岩地布满尚未消散的狰狞火纹,焦黑的土地还在不断升腾起袅袅青烟。

烈焰微微抬起头,两道如燃烧着烈火的剑眉轻挑,那双淬满星火的眸子中,交织着警惕与不耐,冷冷地扫向远处狂奔而来的信使。

信使气喘未定,额角汗水滑落,将一枚泛着青蓝波动的灵纹令牌递上:“中立院调令。北境风界已触发人格裂化。碧波大人说……”

“我知道她说什么。”烈焰冷声打断,随手扔下训练剑,转身即行,脚步沉稳。

信使顿了顿,语气低沉:“不,碧波大人说你脚程快。”

烈焰冷笑一声,嘴角微扬,却未带笑意,眼神冷得像火熄前的最后一缕光。

“她倒是越来越懂我了。”他低语着,语气里藏着一丝讽刺,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刚跃至平台边缘,脚尖尚未完全离地,一道黑衣身影便悄然现身于他面前。

披风无声飘动,如夜行幽影般沉静阴冷;腰间缠绕一枚风灵玉印,冷光微闪,那是监察部的象征,代表神核事务最高干涉权,不容违逆。

来者是预警者,受命拦阻,任务明确,行动无声。

“烈焰大人。”对方声音冷静而威严,带着命令般的压迫,“城主有令,不得干预风神觉醒进程。”

烈焰眼神一冷,目光未抬,脚步未曾停顿半分。

“那你告诉他。”他低声回应,语气平静却暗藏怒意,掌心火焰缓缓升腾,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核心,“风神要是疯了,下一个被撕碎的就是这座城。”

话音未落,脚下火纹猛然炸裂,炽热灵流自体内狂涌而出,化作一道赤焰红光破空而去,留下焦痕与余音回荡在空中。

身后只留下一片焦土,和满地仍在燃烧后的余烬,随风散去。

在风铃的识海之中,那是一片青蓝色的海洋,深邃无垠,风息如潮水翻涌,呼啸着席卷识界。

记忆的残片漂浮其上,她曾在灵渊边境学会结阵术的画面,清晰却脆弱;深夜里偷偷藏起伤痕的剪影,沉默而隐忍;还有第一次见云逸时,那双带着警惕却又微微好奇的眼睛,在风暴中若隐若现。

可所有这一切,正被一只无形之手撕裂、重组,如同一页页命运之书正在被强行翻过,过往被抹去,未来尚未写就。

“你是谁?”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却空灵,不属于伽昙,也不属于任何神族遗响。

是风胎自己的意识,风的本源,在对承载者发问。

“你是元素之躯,神识之壳,还是……一个渴望自保的幻象?”

风铃跪坐在意识海中央,身形模糊,灵体已被抽离一半,轮廓虚化得几乎透明。胸口的元素光心剧烈跳动,仿佛随时可能炸裂或熄灭,连她的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她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她的记忆在流失,意识在崩解,连风铃这个名字,都快握不住了。

她在消失。像一缕风,被风吞噬。

现实中,云逸已经站不稳了。

他感觉到风铃的气息正快速淡出这个世界,像是最后一根丝线即将断裂,随风飘散。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几近破碎。

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

“别断。”他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却沉重得如同沙砾摩擦旧琴弦,“你若断了……我这命,也没了线。”

他闭上眼,掌心紧握,体内灵海强行外放,识流如火般冲入她的灵魂深处。

明知那是死路一条,他仍以灵识踏入她的识海,不是为了救她。是为了陪她一起走到尽头。

风铃的识海之中,一道雷痕撕裂空间,如彗星坠入深海!

云逸的灵识降临于此,身影踉跄却依旧坚定,像是逆流而上的火光,在风暴中央不肯熄灭。

“你疯了!!”风铃在识海彼端惊呼,声音破碎,“你不该进来!”

“我早疯了。”他咳出血线,一步步踩着雷焰波纹走来,掌心紧握,眼中燃烧,“你不是要消失吗?那我就进来看看,风铃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走近,风铃跌坐在神识乱流之中,身体一阵阵闪烁,连眼睛都几乎褪成空白。

“我……真的撑不住了。”她低声呢喃,声音微弱如梦呓。

“那你记住一个词。”他跪下身,扶住她的肩,“记住它。”

“什么?”

“你!你是谁?”

风铃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我记不得了。”

“那我来告诉你。”他贴上她的额头,将记忆注入她的识海。

风铃看见了自己第一次为他挡下黑袍人那一击时,他眼中泛起的惊惶;看见他夜里偷偷补好她破损的披袍;看见她在雷泽爆发那晚,面对伽昙怒吼:“我不是你的器皿!我是我,我是……”

这些不是神识编织得出的幻象。这些,是人。

她终于流着泪喊出:“我叫风铃!”

青蓝光芒瞬间暴涨!识海沸腾,风胎意志震动,伽昙的残识被彻底逼出!

整个识海开始坍塌重构。

在风暴核心,风铃猛然睁眼!

风之巨像开始瓦解,胎心沉入她胸口,彻底臣服。

她抱着云逸,泪如雨下,嘴唇颤抖:“我记起来了……你是云逸,我是风铃。”

她轻轻吻上他的眉心,灵力输注,三系之力开始稳定。“醒醒啊……你这个笨蛋……”

就在这时,一道火红之光破空而至,如流星划破天幕,烈焰踏焰而来。

剑光撕裂迷雾,身形落地时,他一步如刀劈地,正好看到风铃低头抱着云逸的背影,她颤抖的肩胛、轻声呢喃,像是一场尚未结束的告别。

“我来晚了。”他一抬眉,语气虽然轻松却藏着一丝自责的摇头。

风铃缓缓回头,目光落在这个一路从灵犀城敢来的老友身上。

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惊讶、有感激,也有一丝久违的安心。

但她终于笑了。

“你没有晚。”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却坚定,“是正好赶上。”

她缓缓起身,背脊挺直,青蓝光辉在她周身流转,虽未完全恢复,却已不再摇曳不定。

她望向远方,神情如风,仿佛再无迷茫。

“我要带他继续走下去。”

烈焰点头,没有多问,也没有迟疑。

他将披风脱下,轻轻披在她肩上,动作温和得不像那个暴烈的火系战者。

“我来替你撑阵。”

风铃回望那片风胎破碎之地,良久,才低声说道,像是对天地诉说:“我终于明白……”

她望着手中的灵纹残光,指尖微微颤动,“风,不该只是吹过的东西。”

“它也可以是人。”她顿了顿,声音低哑却清晰,“铭刻下的誓言。”。”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