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掉巨款的沉重现实,像冰冷的巨石压在项阳心头。当务之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挪用的公司资金窟窿填补上。他放下所有骄傲,开始隐秘地四处筹措。弟弟项英默默支持,汇来了十万;老友胡晓杰倾囊相助,转来了五万;燕子更是拿出了自己辛苦积攒的一万元钱。东拼西凑,总算勉强维持了公司的现金流不断,暂时掩盖了这场风暴的痕迹。
然而,最大的缺口,却来自那位带他进入牌局的朋友。对方“慷慨”地表示可以借出二十万,但附有条件:他要入股项阳的公司。项阳心中翻涌着强烈的不甘与屈辱,这无异于引狼入室。但面对公司运营的刚性需求和资金链断裂的威胁,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应允。这份无奈,比输掉的钱更让他锥心刺骨。
此时,燕子已不仅仅是他的财务,更是他的恋人。她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激烈争吵或指责,而是异常冷静地陪伴在侧,帮助他复盘整个事件的脉络。“项阳,”她声音低沉却清晰,“从被邀请,到初尝甜头,再到被激将全押,最后瞬间崩盘……这一切环环相扣,太过‘顺利’。可能从一开始,你就落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这番话如同惊雷,劈开了项阳混乱的思绪。他猛地惊醒: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是这个“朋友”的提议!为什么前期赢得如此“幸运”,却在关键一局输得精光?为什么偏偏在这个他资金最脆弱、股权结构因部分股东退出而变得敏感(他个人持股已悄然升至约60%)的时候,对方提出入股要求,并且一开口就要30%?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对方似乎对公司的内部变动了如指掌!越想越觉得这绝非偶然,而是一场针对他、针对他公司的、蓄谋已久的商业陷阱。
30%的股权拱手让人,如同在心脏上插入了一根刺,项阳坐立难安。他秘密找到一位以消息灵通的“信息顾问”,委托其调查当晚牌桌上那位赢他钱的眼镜男子背景。很快,信息反馈回来:那眼镜男,竟是圈内有名的职业牌手,人称“镜面手”,尤其擅长针对新入局者。其惯用手法便是先以“小输”或“共同赢利”的姿态麻痹目标,建立信任感,待对方彻底放松警惕、赌注加码至顶峰时,再一举收割。项阳,毫无疑问成了那晚被精准锁定的猎物。
“信息顾问”收了酬劳,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商场如战场,祸患常起于萧墙之内。年轻人,擦亮眼睛,提防近身之人啊。”
吃了这个大亏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项阳频繁地、单独地约请公司几位早期共同创业的老员工吃饭、喝茶。燕子看在眼里,满心忧虑:“现在资金这么紧张,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你怎么还这样花费?”
项阳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沉静与笃定。不久,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公司又有两位元老级股东宣布退出,而他们转让的股份,竟被那位新入股的“朋友”全盘接收。至此,对方持有的股份已悄然超越项阳,成为公司名副其实的第一大股东。
消息传来,燕子再也无法抑制,冲进项阳办公室,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颤抖:“你给了他30%!现在他又收了别人的!他现在是最大股东了!项阳,你被架空了!你出局了你知道吗?!”
项阳没有反驳,没有辩解。他低着头,沉默着,那沉默厚重得如同铅块。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眼中没有预想的愤怒或绝望,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忽然起身,一把将激动的燕子紧紧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连累了公司,更辜负了你。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一次。”
“你让我怎么再相信,动公司的钱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燕子奋力挣脱他的怀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绝望的尖锐,“现在他就能让你离开!项阳,你醒醒吧!”说完,她猛地转身,带着满心的痛苦和无力感,冲出了办公室,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留下满室死寂。
曾经意气风发,在创业初期崭露头角、带领公司走向盈利的项阳,万万没想到,会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在看似最平坦的路上,跌入如此深不见底的陷阱。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指责离去的伙伴,更没有歇斯底里。巨大的挫败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后,反而沉淀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他把自己关进了一间空置的会议室,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纷扰。
整整三天三夜,项阳没有踏出那扇门一步。里面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摔打物品的声音,只有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他再次推门而出时,形容憔悴,满脸胡茬,眼窝深陷,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淬炼。他默默地洗漱干净,吃下几天来第一顿清淡的食物,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和清醒。
他找到燕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出去几天,去一个地方。另外,我需要带上十万现金。”燕子惊愕的说:“十万?!公司账面上已经捉襟见肘,每一分钱都关系到下个月的工资和供应商货款!你现在还要带走十万?”
项阳的目光坚定如磐石:“这一趟,必须去。这笔钱,也一定要带。这不是为了排场,而是为了叩开一扇门,表达一份不容置疑的诚意。有些困局,需要借助更高层面的智慧和力量来打破。”他没有透露更多细节,但那眼神让燕子看到了久违的决心。
没有多余的告别,项阳独自驾车,驶向了未知的远方。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年轻老板,而是一个背负着沉重教训、决心从深渊中爬起的寻路者。前路茫茫,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