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茅山道堂,冷的有些让人不自在。
光不到处的角落,一眼望去,阴森渗人,仿佛无数魑魅魍魉在那狂舞,凉飕飕的阴风徐徐吹来,就连终日与魂灵打交道的茅山小道士,也不免心生惶恐,当看到有人从暗黑中走出来,更是大吃一惊,头皮发麻,有人即时吓的双腿一软。
谁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好像早已躲在那里,偷偷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释天宝愕然道:“是你,阿龙!”心想,此人果真阴魂不散,幸亏我早有准备。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怎么知道是谁偷的玉印?”这人缓缓走来,他不是谁,正是魂十三。
释天宝道:“难道你们一早就怀疑我了?”
合一道长道:“当晚之后,我找到魂十三,我们发现,你的嫌疑最大。”
魂十三说道:“茅山弟子释天宝,自从离开茅山之后,化名白狼师雄,守护碧玉碗,而在职期间,多次违反条规,又被赶了出来,几年后,竟阴差阳错的混进霍家,还能得到霍当家霍京的重用。”
释天宝冷哼着:“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魂十三苦笑道:“我虽然从小跟李子一起玩,却从未听他提及,他还有一个伯父。”
“哦?”释天宝眸子转了转,脸色开始有点难看。
魂十三问道;“还记得你们邻居王员外吗?”
释天宝愣了一下,随口道:“他们家不是已让虎煞吃了吗?”
魂十三道:“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该不会他们的死也是你安排的吧?”
释天宝脸色涨的通红,恨不得马上将他送回地府去。
魂十三道:“不错,你可能没想到,他还有一个亲戚,外称三板斧的孙强,他对于你们家族可上心得很。”
“三板斧孙强?”释天宝愕然道。
他想不起这个人,却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王员外一直觊觎李伯的房子,这你应该知道,房子是孙强要的,他为了得到李伯的房子,将李伯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知道李伯还有一个哥哥。”
释天宝道:“哦?”
魂十三注视着释天宝,一字字的接道:“李天宝。”
释天宝好像并没有觉得很意外,淡淡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孙强这个人的?”
魂十三望了合一道长一眼,说道:“说来也巧,我刚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心想,当日要不是合一道长给的哨子,还真不知道有这个人呢。
“我查过茅山山籍,发现你当时进山,登记的俗名,就是李天宝,其弟李浩,侄子李子。”合一道长说道。
释天宝冷冷的笑了。
“为了查证李天宝,我几番周折,最终在孙强口里得到了确认。”魂十三道:“既然你跟李伯是兄弟,李伯怎么会有碧玉碗,就不难解释了,我想,这一切应该都是你的主意,毕竟只有你才知道碧玉碗的秘密。”
释天宝道:“就算我知道碧玉碗的秘密,李浩要碧玉碗跟我有什么关系?”
魂十三道:“李伯早年丧子,李子的离去,对他打击很大,使得他几次想寻短见,当得知碧玉碗可以起死回生,与失去的亲人再相见,他好像看到了新的希望,就开始听命与你了。”
释天宝道:“哦?”
魂十三说道:“霍京曾与你说,一直想寻得一宝物,送给朝廷一命官,以谋求在朝的一官半职,所以你又刚好借此机会,向他推荐了碧玉碗,你怕霍京看穿你的小心思,又为了方便你在霍家的走动,事先设计安排了李伯与他的偶遇,在霍家也从不公开你与李伯的关系,而霍京对无端遭人劫杀这件事怕影响到生意,不敢外说,只能不了了之。”
释天宝道:“你是说,我故意透露碧玉碗的秘密?又故意让人去打伤霍京,就是想利用他们拿到碧玉碗?既然这样,你说我曾是碧玉碗守护神,那我自己去,不更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事?”
魂十三道:“作为碧玉碗守护神,知道不能监守自盗,师出无名之下,唯有假借他手,霍京不可能去偷,但凭他的身份,可以去借,等他拿到了碧玉碗,你再安排李伯去偷,至于偷来的碧玉碗在李伯手里,还是由你保管并不重要,反正李伯对你唯命是从,碧玉碗不在你手里,对你更有利。”
他忽然黯然神伤,叹了口气,接道:“只是你万万没有想到,你将李伯弄进霍府,却断送了伯母的一生,不曾想,霍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竟然见色起意,趁机玷污了伯母。”
释天宝竟然说道:“弟媳命苦,这不能怪我。”
魂十三看着手里的剑,此剑是石兔小小的灵魂,他想起小时候,李伯母爱他如子,却落此不幸,不禁愤慨道:“你虽然答应李伯帮他报仇,却为了巩固你在霍家的地位,三番五次制造机会给霍京继续行荒唐龌龊之事,伯母不堪耻辱,不得不自行了断,试问你良心何在?”
他盯着释天宝,说道:“后来,你又以帮李伯报辱妻之痛为由,借他之手,偷得碧玉碗,嫁祸给刘家,害的刘霍两家因此结怨,刘家家破人亡。你一方面欺骗李伯,一方面又对你的侄子李子下手,暗中将他训练成了心狠手辣的阴王,可怜李伯虽然略有所觉,但因为碧玉碗可以满足他的欲望,仍选择相信你,他命丧九泉,也是他咎由自取!”
释天宝道:“碧玉碗是李浩一心想要,他就是不听我的劝告,才会死在霍京手里,不能全怪我,我也让死后的李浩拥有永生之身,让李子拥有尊严与权势,这有错吗?为什么同在一片天下,我们要活的如此狼狈?为什么不能像霍京他们那样的生活?”
魂十三摇了摇头,说道:“永生之身是不假,但那已违背万物轮替之规律,现在李伯已被阎王关起,阎王他自有论断。一个人的富贵生死,虽说是命中注定,若不走正道,总想用歪门邪道的伎俩,终将自取其辱,一无所有。”
他又接道:“我原来一直想不通,莫情为什么会那么爽快答应霍京,原来是你暗中对他投药,使得他失去理智,莫情一直对自己的过错闪烁其词,也无非是羞于启齿,无颜面对罢了。”
“这要怪只怪莫情自己,他虽然号称为神,也是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拒绝美女与酒呢?”释天宝冷笑道。
俗话说,酒能乱性,当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倒在一个醉意朦胧的男人怀里,有几个男人会不为所动?
就连显赫一方,见过大世面的霍京,一见人妻姿色貌美,也会乱了分寸,更何况有人故意设局给他下套。
魂十三道:“你寄身霍家,无非也是觊觎人家的金银财宝,将霍家当做你的另一个立命之所,本来事情已经逐渐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却因为我刘三阴魂未散,一直纠缠着霍京,打乱了你的计划,所以你又怂恿,指使阴王绑架霍少东,想致他于死地,没想到霍少东命大,接着,你一不做二不休,又将矛头指向霍夫人!”
“弟媳的死,李浩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偷来碧玉碗,可以解一时之痛,但那只是暂时的,他本想让弟媳起死回生,却又不敢面对她,所以一直想为弟媳报仇,他杀不了霍京和他儿子,才拿霍夫人下手的。”释天宝道。
魂十三黝黑深邃的眸子瞪着他,沉声道:“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看你平时冠冕堂皇,淳淳君子,原来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你不怀感恩之心,却心生邪念,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兄弟,亲人,朋友,又借碧玉碗呼来地府虎煞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其心可诛,你这不但害了刘霍两家,很多人无辜因你而死,这笔账不得不算。”
“亏我一直那么相信你,以前还处处护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合一道长一声感慨!
魂十三盯着他手里的玉印,须臾,又道:“只可惜,你的兄弟也好,霍京也罢,至死也未能知晓是你利用了他们!”
释天宝一声狂笑,白白长长的胡子与眉毛,激动的都快要飞起来了,心里虽然也有些难受,但很快又沉下脸来,沉声道:“一个人若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就不能感情用事,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去将掌门令玺拿出来吧。”
众小道士怔住了,谁都不敢想象释天宝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们也都知道掌门令玺代表什么。
掌门在,令玺在;令玺在,掌门在。
李文亮急了,说道:“令玺在掌门一人手里,只有他才有权利使用。”
释天宝看着手里的玉印,一字字道:“我现在就是茅山掌门。”
李文亮气的支支吾吾着:“你……你……”心想,合一师叔真的没有猜错,原来释师叔果然居心叵测。
合一道长不禁长长叹气,道:“为什么?”
释天宝道:“这掌门之位,本就是我的,现在时候到了,我只是来要回而已。”
合一道长叹道:“还记得你是怎么离开茅山的吗?”
释天宝一声冷哼,长袖一拂,背着手目视道堂门外,门外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夜未深,但人心已累。
合一道长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道:“当年,为了掌门之位,你打伤师父,伤及茅山众兄弟,尔后被赶下山,到如今,仍惦念这茅山门座,茅山念故,不至于与你一刀两断,你本该知恩图报。”
“为了茅山,我鞠躬尽瘁,从无怨言,咱们师兄弟三人,要说谁有资格当掌门,怎么也轮不到他。”释天宝转身怒道。
合一道长又长叹口气!
释天宝哈哈一笑,悍然道:“只要茅山不与阴界魂灵作对,所有魂灵都听我的,到那时,武林盟主地位唾手可得,哈……”
李文亮与众道士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话从一个茅山道长口中说出。
合一道长闻言大吃一惊,回顾着释天宝一举一动,真的是细思极恐,愣住半晌才说道:“看来,你不但在意茅山,竟还意在江湖!”
道家以大道为教化,目的是使信道者明白人之生存的人道的意义,以及自然之存在的天道的意义,其最终是教化一个人明白活着的意义。
一个人活着,很多时候,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更多的是,为了他人活着而活。
很显然,释天宝已经背离道家人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