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舞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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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晋国庆典的鎏金殿上,烛火将穹顶的蟠龙照得活了般,龙首下的西域使团正鱼贯而入。阿依夏踩着碎金箔的舞步上前时,十二面青铜镜同时转向她,将那身赤纱舞衣裁成流动的火焰。顾清禾握着重剑的手背青筋微跳——她记得十年前漠北战场上,西域巫医就是用这样的镜面折射,让三十万大军自相残杀。

“此舞名曰赤蛇噬心。阿依夏的脚踝在铜铃间若隐若现,顾清禾瞳孔骤缩——那靛青色的图腾,竟与当年首营副将被种下的蚀骨蛊纹路分毫不差。沈墨离坐在龙椅上,指节捏着白玉镇纸,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御案上,像极了他十五岁那年,为救她被毒蝎蜇伤时的血点。

鼓点骤密如暴雨。阿依夏突然甩动水袖,十二道赤练蛇从袖中窜出,在镜面间游走吐信。殿内贵妇们的惊呼声里,顾清禾听见沈墨离喉间溢出的闷哼——她太熟悉这声音,每次他血契发作时,都是这样极力压抑的痛吟。抬眼望去,帝王腰间的玉佩正泛起红光,那是与西域血契共鸣的征兆。

“陛下龙体欠安?西域可汗的声音裹着沙砾般的笑意。顾清禾注意到他袖口暗纹,正是当年屠杀漠北巫族的魂灭军徽记。阿依夏的舞步突然变向,赤蛇们盘上镜面,蛇瞳映出十二张扭曲的脸——全是近年被暗杀的大晋忠臣。

第一枚毒针破空而来时,顾清禾的护心甲已出鞘。那淬了西域鹤顶红的银针擦着她耳垂飞过,钉入廊柱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第二枚针直奔沈墨离咽喉,却在触到他肌肤前一刻,被顾清禾用剑鞘磕飞。第三枚最是阴狠,从阿依夏发间射出,带着蛊虫特有的腥气,却在距离沈墨离心口三寸处,撞上顾清禾护心甲上的首浮雕。

“顾将军这是何意?西域使团中跳出个灰袍巫医,手中铜铃摇出摄魂之音,我西域献舞,竟遭大晋武将这般猜忌?顾清禾这才注意到阿依夏的脚踝图腾在流汗,汗水渗入地面的纹路,竟与巫医铜铃上的咒文吻合——这根本不是献舞,是活祭。

沈墨离突然起身,血珠顺着镇纸滴在龙纹地毯上,蜿蜒成西域冥河的形状。阿依夏公主的舞技出神入化,他抬手擦去唇角血迹,袖中露出半截狼首箭镞,只是这赤蛇......似乎与十年前漠北屠城的赤蝎军图腾很像?

殿内温度骤降。顾清禾看见阿依夏眼底闪过惊惶,那是她在漠北荒原追杀三天三夜,终于逼退西域铁骑时,在敌方女将眼中见过的神色。赤蛇突然集体昂首,蛇信吐出的竟是西域文杀龙御。顾清禾的护心甲开始发烫,那是首营秘宝与血契对抗的征兆。

“陛下谬矣,阿依夏甩袖间,赤蛇化作漫天红鳞,每片鳞上都映着大晋边境的烽火,此舞不过是祝大晋与西域永结同好。她的脚踝图腾突然发出蓝光,与沈墨离腰间玉佩的红光激烈碰撞,顾清禾听见骨骼错位般的闷响——那是双生魂血契在强行剥离。

第三波毒针来得毫无征兆,这次是从穹顶的蟠龙嘴里射出。顾清禾本能地扑向沈墨离,护心甲在瞬间展开成盾,却在毒针触盾的刹那,听见阿依夏用西域语惊呼别杀他。七枚毒针中,有三枚的针尖竟调转方向,扎进了灰袍巫医的咽喉。

“她用自己的血改了蛊虫轨迹!顾清禾听见云无心的惊呼从太医署方向传来。阿依夏跪倒在地,脚踝图腾已变成紫黑色,赤纱下渗出的血竟带着西域圣花的香气。沈墨离踉跄着扶住龙椅,却在触到扶手时,掌心贴上一块冰凉的金属——那是顾清禾护心甲内侧首铭牌,上面还刻着她的前世军号。

西域可汗突然拔刀,刀刃却在出鞘半寸时凝滞。顾清禾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三千首营旧部已将鎏金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中的陌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刀柄上全缠着西域圣花的白花瓣——那是当年他们为保护沈墨离突围时,摘下的敌人尸身佩饰。

顾将军,沈墨离的声音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带西域使团去偏殿歇息,顺便......他看向阿依夏染血的脚踝,请云医正为公主治伤。顾清禾注意到他特意加重了治伤二字,而阿依夏在抬头的瞬间,眼中竟闪过一丝感激。

夜很深时,顾清禾才在御花园找到沈墨离。他望着池中月影,腰间玉佩已碎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枚首箭镞。当年漠北之战,你替我挡下的三枚毒针,他指尖抚过护心甲上的凹痕,今天算是还了。

顾清禾握紧剑柄的手松开又握紧。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忽然想起阿依夏被带走前,用口型对她说的西域语——那是谢谢的意思。池中月影突然碎成金鳞,像极了白天那赤蛇幻化成的红鳞,而每片鳞上,似乎都映着大漠孤烟中,两个身着战甲的身影,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陛下可知,她按住护心甲下跳动的心脏,那里藏着与他血契共鸣的疤痕,今天的毒针,有一枚穿过了我的护心甲。沈墨离猛地转身,却看见她指尖捏着枚弯曲的银针,针尖染着的,分明是大晋宫廷特有的鹤顶红。

御膳房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顾清禾握紧沈墨离的手腕,护心甲再次发烫——这次不是因为毒针,而是因为他掌心的温度。远处火光中,她看见阿依夏的赤纱舞衣在风中翻飞,像一面不会屈服的旗帜,而她脚踝的图腾,此刻正泛着与大首营相同的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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