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佐格失败了,他错估了侯铭轩的战力和身体状况。
以至于他先前让源稚生给侯铭轩喂下的,看似补药实则是“剧毒”的液体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或者说他操之过急了。
至少应该先在绘梨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先一步将她视作容器,进献白王。
而不是多线作战。
圣骸核心炸裂的瞬间,那股顺着断裂链接反噬而来的“渊”的意志投影,消失在无尽的维度缝隙之中。
深潜器外狂暴的能量乱流逐渐平息,只剩下浑浊的海水和缓缓沉降的骨骸碎片。
深潜器核心舱内,一片死寂。
代价,已然支付。
契约,已被改写。
一直静静守护在旁、在圣骸核心炸裂瞬间也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微微晃动的绘梨衣,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那个为了斩断她与圣骸的链接、为了改写那残酷契约而燃尽生命的身影,那双纯净的红宝石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了一种名为“悲痛”的情绪。
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苍白透明的脸颊滑落。
她怀中的轻松熊玩偶无声地掉落在地。
在泪水滑落的瞬间。
一股远比之前守护反击时更加强大、更加纯粹的力量,以绘梨衣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温柔却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
淡蓝色的光晕不再是守护的屏障,而是一种洗涤与包容的领域。
深潜器内残留的、圣骸最后的精神污染余烬,瞬间消融。
众人被沉重压力和精神冲击带来的痛苦与疲惫减轻了大半。
绘梨衣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轻轻地、轻轻地握住了侯铭轩那只缠满渗血绷带、冰冷的手。
同根同源的气息不断传输,侯铭轩的伤势不断减轻。
只是那几缕白发无法复黑。
坏消息是,侯铭轩的诅咒交易尚未完全消除,日后发动言灵,仍然会消耗寿命。
好消息是,他与恶魔的羁绊剪断大半,言灵释放对他的损耗已经越来越小。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更充足的时间去探寻侯铭轩的身世之谜,探寻他的缺失记忆,并找到那个与之交易的恶魔。
顺道屠个龙。
……
三个月后。
东京,涩谷区。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楼缝隙,洒在喧嚣渐起的街道上。
在一条相对安静、充满文艺气息的小巷转角,一家崭新的甜品店悄然开业。
店名:【绘梨の甜蜜】。
暖色调的原木招牌,手绘风格的可爱字体。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锃亮,映照着初升的朝阳和街边摇曳的绿植。
店内装修简洁温馨,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和淡淡的奶油甜香。
操作间内,系着干净白色围裙的绘梨衣,正对着一个刚出炉的戚风蛋糕胚,神情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紧张的笨拙。
深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艺术品。
一手拿着裱花袋,一手扶着转盘,试图在蛋糕上挤出漂亮的奶油玫瑰。
然而,奶油似乎不太听话,挤出的形状歪歪扭扭,有的像胖胖的云朵,有的像融化的小雪人。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立刻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结果不小心把一点奶油蹭到了鼻尖上。
她愣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鼻尖顶着一点白奶油的自己,那双纯净的红宝石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漾开一点点清澈的笑意。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茫然,而是属于少女的、真实的、带着点小懊恼和小开心的情绪。
店门外,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窗。
侯铭轩静静地站着。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身形依旧略显单薄。
但他的脸色已不再灰败,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却透出一种温润与稳定。
三个月下来,源稚生已经调查出了一切,包括那位演技极高的演员——赫尔佐格。
如今,他已经是新任大家长,此外,他还接回了流落在外多年的弟弟源稚女。
绘梨衣也与侯铭轩几人成了极好的朋友,并且试着融入正常生活。
蛋糕店外。
楚子航抱着村雨,如同沉默的护卫,站在侯铭轩斜后方半步的位置,熔金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但目光落在操作间内那个笨拙的身影时,会微微柔和一丝。
凯撒则斜倚在对面的咖啡店外廊柱上,一身剪裁得体的浅色休闲西装,金发耀眼,手里端着一杯意式浓缩,姿态优雅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绘梨衣和鼻尖上的奶油。
诺诺坐在凯撒旁边的露天座椅上,捧着一杯热可可,猩红的发丝在晨光中跳跃,她看着绘梨衣笨拙却认真的样子,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偶尔会忍不住小声提醒:“左边!左边用力一点呀!”
芬格尔……这位仁兄直接盘腿坐在【绘梨の甜蜜】店门口的人行道上,面前摊开一张报纸,上面摆满了各种可丽饼、泡芙、玛德琳……他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对着操作间方向嚷嚷:“老板!再来一份草莓奶油可丽饼!多放奶油。学妹的手艺……嗝……简直绝了!以后我芬格尔就靠这软饭……哦不,是美食续命了。”
正在一片宁静祥和时。
道路上,一辆失控的厢式货车猛地从主干道冲入这条相对狭窄的小巷。
如同脱缰的野马,引擎发出刺耳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
司机似乎吓傻了,方向盘乱打,货车车身剧烈摇摆,直直地朝着【绘梨の甜蜜】店门口的露天座位区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撞来。
“小心!”
“躲开!”惊呼声瞬间炸响。
最快的,是那个离店门最近、一直安静看着绘梨衣的银发身影。
侯铭轩的眼神在货车闯入小巷的瞬间,没有任何思考,没有调动任何言灵的力量,纯粹是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烙印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
砰。
侯铭轩的身体狠狠地撞碎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将惊愕回头的绘梨衣,死死护在了自己身后。
将她与那咆哮着撞来的钢铁怪兽隔开。
绘梨衣呆住了。
她手中的裱花袋掉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用身体为她挡住钢铁洪流的银发男人,眼眸中,那些刚刚学会不久的、名为“开心”和“笨拙”的情绪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情绪彻底淹没。
那是一种心疼。
好在侯铭轩身上带有装备部特制的抗冲击内衬,并无大碍。
失控的货车最终被凯撒精准的风刃切断了动力轴,被楚子航爆发的力量强行改变了方向,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消防栓上,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混乱平息。
“我没事,进去吧。蛋糕,该裱花了。”
阳光透过破碎的橱窗,洒在店内一地晶莹的玻璃碎片上,也洒在绘梨衣沾着泪痕和奶油的脸颊上,洒在侯铭轩那如雪般纯净的银发上。
凯撒、楚子航、诺诺、芬格尔都走进了店里,围在操作台边。
芬格尔一边嚷嚷着要赔一个新蛋糕,一边试图偷吃旁边的泡芙。
凯撒拿起一个裱花袋,优雅地尝试着挤出一朵花,结果歪得更厉害。楚子航默默地将村雨放在一旁,拿起抹刀,帮忙刮平奶油胚。诺诺则温柔地帮绘梨衣擦去鼻尖的奶油和脸上的泪痕。
侯铭轩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这喧嚣而温暖的一幕。阳光透过完好的另一面落地窗,在他身上勾勒出淡淡的光晕。
他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橱窗之内,是新生与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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