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风淳朴的寨子中,人们正忙着今日的宴会,大当家何照雄带着常尚齐与何桦孟二人向寨子深处走去,路上的村民纷纷和大当家打招呼,何照雄也都点头回应。
“大当家的安康!”
“大当家,少主,我家婆娘做了她拿手的卷油饼,今日可要多吃些。”
“少当家的,现在可是威武,我家那小子可是想您呀!”
“大当家的,我阿大阿妈把那几坛子老酒都挖出来了,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雄爷爷,大猛叔,小野也能喝酒了!”一个看着比常尚齐还要高一些的健壮少年跑来,和何照雄父子俩攀谈。
何桦孟抬手拍了拍青年肩膀:“野池小子,都这样壮了,今夜就不醉不归了。”
“当然,大猛叔,你可不一定能喝过我。咱先走了,我阿妈让我去第九爷爷家拿了些布匹,等阿妈做些新衣服给大猛叔和客人们送来。”野池说道,然后道别离开。
常尚齐走在何桦孟的身边问道:“他多大呀?”
何桦孟笑了笑回答:“不大,只比你小上三四岁吧。”
“这样说他才十一二的年纪,这般健硕,我还以为他有十八九的样子。”常尚齐汗颜,尴尬的说道。
何照雄扭头看向常尚齐解释:“我们何氏一脉都要比别人壮一些,吃的也多,这也是我们能保护寨子的主要原因,我们一脉的女人们都是很有智慧的,就是寿命都不算长久,大都在四十多岁就早早离开了,寨子能一直发展也是她们的功劳。”
何桦孟点了点头,有些伤感,他的父亲今年已有六十岁了,何桦孟也已经二十六岁,但是他的母亲却只活了三十几岁,何桦孟对母亲的印象也只有年少时一点记忆。
常尚齐想要将手搭在何桦孟肩膀上,但是有些够不大着,就只好拍了拍对方的胳膊,以示安慰。
“没事,族人都习惯了,当年猛儿出走时也才七八岁吧。”何父大笑着掩饰悲伤,对常尚齐解释起何桦孟离开苦阿寨的事情,“当年猛儿已经七八岁了,不会说话,不懂得思考,而我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虽然寨子里的人都不会觉得让猛儿继承寨主的位置有何不妥,但是我何氏一脉不能将寨子讲给当时的猛儿,这样对不起寨子的人们。”
常尚齐在一旁点头:“可以理解,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将我的家族交给一个,痴傻的人,虽然这样说不好听,但是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何桦孟只是笑了笑:“现在我可不痴傻了,虽然没有二爷你聪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好用了不少的,可能有在离墨秘境中领悟一些东西的原因吧。”
“当年你二叔和你娘带你出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何照雄问道。
何桦孟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他可记不住什么事情,只好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了一下:“不清楚具体遇到了什么,只是看到有一只奇怪的生物将二叔打成重伤,母亲和我却被那怪物无视了,最后母亲将我放在一处山洞之中,就走了,但是山洞中应该有什么东西,让外面的生物惧怕,我那些年就学着那些凶兽的样子,捕猎生存。”
“后来是被什么人发现了吧,加入了猎兽塔,然后又被引导来到犁梦舟会。”常尚齐看着何桦孟,他已经猜到了何桦孟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得到了何桦孟的认可。
何照雄开口,像是陷入回忆。
在十七年前的一个深夜,何桦孟的母亲第一沛凝和二叔何照武趁着何照雄外出巡逻,偷偷带走了何桦孟逃出了寨子,来到了寨子后山处的禁地中,这里是寨子的所有人的坟墓,只要大限将至的人就会被大当家的和十六位族长带到这里,并且十六位先祖和何氏一脉那一个与儒圣交好的老祖也都长眠于此。
整个寨子的所有人不知道这个禁地的情况,而一直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大当家何照雄却很清楚,十六位先祖并没有死去,而是借助圣人的力量沉睡,只有在苦阿寨遇到大难的时候才会被唤醒,却没想到那一日的灭世大劫,寨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彻底被抹杀在大劫之中。
何照雄看着自己的二弟带着自己的妻子与儿子进入了禁地,却没有阻止,并不是因为禁地中没有危险,恰恰是因为那里太过凶险了,他才默认了自己二弟的做法,让他们进去,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考虑让自己的傻儿子继承大当家位子了,虽然自己也不会再娶一个女子,再要一个孩子,那就让二弟的儿子继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和第一家的族长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罢了。
禁地之中就与常尚齐他们来到苦阿寨时见到的一样,那里才是苦阿寨真实的样子,并且在其中还会有一些亡灵生物,他们会将私自进入禁地的人们蚕食殆尽,但是更可怕的是那里会放大人的情绪,进而激发人的欲望,从而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更为可怕的物种,比起那些亡灵来说,他们更为强大,那么禁地就更为危险。
曾经的禁地存在只是为了不去打扰到祖先沉眠而设立的,但是自从大劫之后,禁地就成为了苦阿寨的埋骨之地,这里只有一小部分是先祖们的沉睡之处,在这周围也埋葬着这些年来逝去的老人。
何照雄带着常尚齐他们走到了一处小河旁边,河水一半清澈,而另一半就像是被墨水染黑了一样,还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河边有一条小船,何照雄却在这里停下了,没有着急上前,反而从河边拿起用来照亮的火把。
从寨子里中到河边来,天空就像是从白天来到黑夜,一点点的变暗下来,直到河边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好在有一个火把插在河边停靠小船的地方,但是这个照亮的范围却让常尚齐觉得疑惑又理所当然,疑惑因为这个火把的范围太小了,在去远处看就是一个明亮点的小点,而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在这种地方中,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走吧,那边有个小屋子,咱们拿点东西,不然可过不去这条河,只有我知道这个事情,不然二弟和沛凝也不会遇到危险。”何照雄说道,“他们应该是想带着猛儿去找先祖他们。”
“十六位族长也不知道?”常尚齐问道。
何照雄摇了摇头:“都是我准备好东西,让他们带好寨子中的一个平安符,用特殊的方法祭炼过就可以防身了。”
又向前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一个空地上,何照雄将脖子上的一枚玉坠取下,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修饰的玉坠,但是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却散发着悠悠的白光,被何照雄拿在手中时白光变得明亮而温和。
天空上出现一个空洞,就像是神明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们所站立的位置,随后一所草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文道草屋?”常尚齐和何桦孟同时惊讶道。
何照雄否定道:“不是,这只是一个复制品,是一个自称为儒圣的老者留下的,但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只有何氏先祖与老人来到这里过,每一代的大当家口口相传,但是见过老人的先人都说老人很普通,只是谈吐优雅。”
常尚齐与何桦孟沉默,他们知道那就是儒圣,是在周易镇中的儒圣分身,他们跟着何照雄一起走进草屋,里面就是简单的一张书桌,一张竹床,也有些生活用具,但是没有生活气息,这里的灰尘就表明了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只有从门口到书桌的地方有被人走出的路径,看着只有大当家的脚印,虽然鞋印不同,但是常尚齐可以看出这里的脚印大小与形状就是大当家留下的无疑了。
“仙棺!”常尚齐看着书桌上摆放的物品,眼睛中出现震惊。
何照雄回头看向常尚齐:“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圣物名字的?”
何桦孟看着父亲有点质问的意思,赶紧站在常尚齐的旁边,开口解释道:“阿大,仙棺,二爷也有一个。”
常尚齐在何桦孟说完之后,抬手在肩膀上招了招,随后那个木刻仙人就出现在常尚齐的肩膀上,依旧是闭眼盘坐,但是一口比书桌上那个更为幽黑的九龙棺被九条黑龙拉着悬浮在常尚齐的手掌上。
何照雄看着常尚齐手上的黑棺,眼神都有点不自信了:“这,这个才是真的仙棺?不对,那我们这么多代的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在用别人家的东西,这么多年一直在欠着别人的人情?”
“没有,没那么严重,可能只是儒圣和仙棺真正的主人认识,毕竟仙棺曾经也不是我们常家的,而是大夏皇族的东西。”常尚齐连忙安抚何照雄,然后解释仙棺的来历。
何桦孟也拉了拉自己的父亲说道:“阿大,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而且咱们的仙棺用法说不定与二爷的不一样,咱先去禁地吧,毕竟二爷他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何照雄冷静下来,苦阿寨何氏一脉的男人们倒是都一个脾气,直爽豪迈,却又不会接受他人的帮助。
何照雄利用草屋内的仙棺制作了三个平安符,分别交给常尚齐和何桦孟,随后带着二人驾上小船穿过小河。
看似不宽的河流在常尚齐登上船后竟然变得像是在大海中一样,向后看不到岸边,向前也看不到尽头。
“不用担心,等我们到了,自然就可以登岸了。”何照雄解释道。
等到小船全部驶过那条天痕一般的分界线后,就感知到与苦阿寨大门外相同的气息。
但是这次没有像先前一般被影响心智,身上的平安符发挥了作用,也是一种场的力量,并且比常尚齐制造的要稳定,就是和苦阿寨中一样的感觉。
这是控制了场呀,常尚齐想着,忍不住问何照雄:“大当家的,你是如何制造出平稳的场的,还可以按照特定的要求制作场。”
“什么,场?”何照雄有些没听懂,疑惑的看着常尚齐,但是船已经到岸了,常尚齐也只好放弃了这个问题。
但是何照雄没有放弃他的疑问,他是不知道场是什么意思的,在常尚齐一顿解释后,才开口说道:“这样呀,我们称这个叫领域,这是祖上留下来的方法,按照这个步骤就可以产生像寨子里一样的领域了,并且可以附着在其他的东西上。”
常尚齐大概明白了何照雄的意思,于是自己动手试了一下,仙棺散发出白光,一个方圆百丈的领域就出现在三个人的身边,何照雄尴尬了,他的仙棺就只能制造一个可以包裹个人的领域范围,但是常尚齐却直接包含百丈,果真,人比人气死人。
“前面就是了。”何照雄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先祖沉睡之地,这里是一处墓园,中间十七座比较大的土坟就是苦阿寨的先祖,何氏一脉与儒圣交好的那位先人,以及儒圣的十六位学生。
常尚齐来到十七座坟包前面,看向何桦孟小声问道:“儒圣的学生不是都姓荀吗,他们的后人怎么姓第几呀?”
何桦孟回答不知道,让常尚齐有些汗颜,不过他们的对话还是让何照雄听到了,没有在意常尚齐的不敬,就是他自己也不忌讳这些,对常尚齐解释:“儒圣的学生们本来就没有名字,就按照入门的先后,从第一到第十六作为他们的姓名,跟随儒圣先生的姓氏,之后他们的后代就以他们的名字为姓氏了。”
常尚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开始围绕着这些土坟观察起来,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说不出来。
何照雄带着何桦孟离开,去见他的母亲和二叔,常尚齐独自留在这里,说一会儿就过去找他们。地方就这么大,何照雄他们去的地方常尚齐都可以看见,就在墓园边缘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小木屋,看样子是十多年前建起来的,其实何桦孟与何照雄明白,常尚齐是想着先给这父子俩留下点空间让他们好好谈谈心。
“猛儿,你阿妈其实没有走,她就在那里,那间小屋里。走吧,咱进去看看她。”何照雄拉起自己儿子的手,稳定了一下心神,走了进去。
常尚齐还在看这些墓碑上的文字呢,他发现这里的字都很熟悉。正在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至于小木屋里发生了什么,常尚齐不是很关心。
这些字,不是裕兴界的文字,也不是上一个时代的文字,象形字,虽然裕兴界也用象形字,发音也差不太多,但是也是字形的差距有点大,更复杂,但是这些字也挺复杂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是秦小篆呀,我又不是学历史的,也就是大学时候跟着老师去过几次历史博物馆而已呀,不认识呀。
常尚齐正烦恼呢,却又发现了一点熟悉的地方。
这个走向,在哪里见过,有点阵法的意思呀,这里不会是苦阿寨回到水墨仙宫的地方吧?不应该呀,来回的路线应当一致的,不对,不一样,水墨仙宫是随机到达某个地方的,但是从其他地方到水墨仙宫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到水墨仙宫,另一种也是随机降落呀。
按照这个想法,这个纹路走向就可以和九十九重极穹葬身阵的部分重合呀,怎么启动呢?水墨仙宫的令牌。可是还没找到文道草屋呀。
“二爷!”何桦孟的声音传了过来,常尚齐的思考被打断,只好走向木屋,等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常尚齐来到木屋前问道:“怎么了?”
何照雄看着常尚齐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何桦孟回答:“那个,我阿妈想要见你,只是阿妈的状态,就是,就是之前说过的样子,活死人。”
常尚齐闻言愣了愣,微笑道:“没事,我这人不觉得有什么影响的,只是你们也不要太伤心,说不定找到文道草屋就有解决的方法了。”
“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何照雄拉着何桦孟让开了屋门,对常尚齐说道。
常尚齐没有犹豫,开门就走了进去,到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就像平常人家的房间一样,简朴干净,看得出来何桦孟的母亲是个很会持家的女子。
“夫人。”常尚齐看到一个端坐在小木桌前的妇人,躬身行礼。
何夫人摆了摆手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的身体不便,不好见礼,请小哥儿来坐下吧。”
常尚齐坐在何夫人的面前,眼中的妇人带着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庞,柳叶眉,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但是漏出来的半边脸庞却干干净净,身穿简单的妇人衣服,却看不出有什么憔悴,常尚齐看得出来,眼前是个坚强的女子,至少在她的身体都是这般情况下还能保持精神上的平静就可以说明。
“我是猛儿的母亲,我和他谈过了,希望他可以跟随你出去闯一闯。”何夫人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常尚齐听得清楚,“当年我和二弟带着猛儿出走,是因为二弟发现了出去,就是离开苦阿寨的方法,那是曾经先辈们去外界沟通的方法,其实这也是我们可以和你们新时代的人们用这同样语言体系的原因。”
常尚齐看着妇人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但是当年二当家没有想到还有其他的禁忌,直到你回来后,大当家的和你们说了这个事情,二当家的情况比夫人的更加糟糕吧。”
“二弟他受了伤,死气入体,心智混乱,好在受了伤,晕死了过去,我好容易将猛儿带出,不可能放弃,但是更不想失去我的儿子,于是就有一个青年很恰当的出现了,他自称什么,我记不清了,只有两个字。”何夫人说道。
“两个字的?”常尚齐疑惑,应该不是自己的师父,毕竟按照师父的性格不会做好事不留名。
“其实和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带走猛儿,还有我们族内的一些人,我一直觉得被困在这里不是好的归宿,没有与外界的沟通就像是闭门造车,早晚这个寨子会出问题,但是当家的不同意,所以我想请你带着猛儿出去,去给他的父亲带回来证明,他是我的儿子,我第一沛凝的儿子不能和他的父亲一样,他跟着你一定可以学到许多的,对吧。”何夫人有些激动,然后又平静了下来。
常尚齐看着何夫人,很平静。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我是常家人,在家族的记录中就有过一些有关何氏的记载,但是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势力,夫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行!”何照雄突然闯了进来,何桦孟没能拉住自己的父亲。
何夫人的脾气好像也不好:“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夫人,这,我们何氏一脉怎么能去做打手!”何照雄有些委屈,又怒气冲冲的盯着常尚齐。
常尚齐无奈摇头:“大当家的,你不了解一下你们族中的记载嘛?常家,一个国家都不一定是我常家的对手,哪怕对方有百万雄师,我常家就是只有一些一千族人,那个国家也什么都不是。”
常尚齐有点说大话的嫌疑,但是自从程国出现问题后,这句话就不再是大话了,这是事实呀。
常尚齐继续说道:“常家是按照利益行事的,但是我们也重情义,这可以看看大贺,如果常家愿意,大贺也是囊中之物罢了,所以我希望可以获得苦阿寨的友谊,放心吧夫人,只要你觉得没有问题,大当家的可拦不住,我会带走何桦孟的,带走他,以后回来,让何桦孟和大当家的谈剩下的事情。”
常尚齐早就知道了何氏一脉的事情,他在听了何照雄的介绍后就在心湖中投下饵料,果然有关于何氏一脉的一些信息,在见到何氏一脉果真像常家资料中记载的一样健壮时就开始打算盘了,现在送上门的机会,他一定会把握住。
毕竟还有一条重要的信息是,何氏一脉的决策者是何家的女人们,所以常尚齐在得知何桦孟的母亲没有去世后就是他计划的开始,但是还没等他的计划提出,何夫人就想请常尚齐带走何桦孟了,这不想到一起了嘛。
现在的常尚齐还不知道现在他的想法是多么的正确,这个想法就是: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