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家的小子,你想干什么?想打人吗?”
刻薄妇人名叫刘菊,在小渔村里算是一个人嫌狗憎的角色。
刘家在渔村是大姓,刘菊的男人高驼背是个佝偻脊背汉子,有一手捕捉沙蟹的绝活,一直垂涎秀琴的身子。
大魏国渔民赋税很重,渔民大都以鱼虾蟹抵交,其中蟹类因为要进贡到州郡,折价最高。
高驼背靠着沙蟹讨好官家,仗势欺人,在渔村中有些势力。
许林的记忆中,母亲哥哥死后,高驼背就经常借故来家中搭讪嫂嫂,想占便宜。
几天前,驼背捧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匹麻布,趁着他不在家,白日闯门进户,被秀琴姐连人带布推出门去。
少年赶回家的时候,驼背还四仰八叉倒在门外,挣扎不起身子,活像海里的大王八。
高驼背叫喊着,迟早睡了秀琴,气的许林抄起木棍,就要下死手,还是被秀琴抱住腰,肉贴肉劝住了。
说来可笑,许林父亲在世时候,驼背不过是给许父提火把,拉渔网的打杂汉子。他捕沙蟹的本事,也是从许家学的。
许林母亲,哥哥走后,捕沙蟹的鱼具,出海的大船,被秀琴抵押给高家,换了两幅棺木。
刘菊常在村中碎嘴造势,说许家的小渔船也抵扣了过去,还说秀琴进门,也要做小给她洗脚咧,许家肯定撑不过这个春天。
其实,就是驼背怕许家翻身,把秀琴抢过来,逼着许林去死。
少年脑海中,讯息潮水一般袭来,他的呼吸渐渐粗重,目光也越来越冷漠。
“许家鱼具,大半都被你拿去了,都是村子里最好的,字据还在刘村长手里。”
“什么字据?你这废物后生,不是靠你嫂嫂卖弄姿色贴补,早就饿死了,还敢和姑奶奶顶嘴?”
“你那白脸赔钱嫂子嫁过来,许家就没了,还敢和我顶嘴?老娘可不养你!”
刘菊泼妇惯了,见到渔村妇女目光一起扫来,顿时蹦跳着伸手推搡少年,要吓住许林,做实船是他高家的。
“白纸黑字,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就偏要颠倒黑白,还咒我翻船,污蔑嫂嫂!“
“来,来,来,你不是想我落水,自己先去喝几口吧。”
许林伸出胳膊,拉住刘菊的肩膀,就向海水走去,女子哭闹撒泼挣扎,半边身子像是被铁箍箍住了。
许林扔死狗一样把青皮脸女人甩下了海,叉腰站在了海滩上。
“村里的窝囊废,你嫂子跑了迟早饿死!”
“大家快来看啊,许家小叔子穿着嫂嫂亵衣啦。”
刘菊扑腾挣扎,口中污言秽语不断,许林不和他对骂,只是站在海滩守住。
海边女子,多少会些水性,刘菊下海几丈,就挣扎着游回来,才站稳,又被许林一脚踢进海里。
如此往来四五次,刘菊喝了半肚子海水,再也骂不动了,白眼翻翻,嘴角涎水流下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小林子,你这是要人命啊!”
“她嘴是不好,可也不能往死里整治。说起来,你爹在的时候,两家常在一个锅吃饭的。”
“小林子,别打了,唉,你以后兴许还靠他男人活呢。”
“刘家的,抓紧竹竿了,你这破嘴是要治治,渔船本里就是许家的,村里人都知道。老许家就要散了,算了吧。”
海边一群渔村妇女,眼看事情要闹大,一窝蜂拥了上来。几艘小船也向虚脱的刘菊驶去。
许林见到刘菊被人拖死狗一样拖上船,环顾众人,眼神坚毅。
“从今日起,许家又能出海了!大家都看好了。许家不会散,春税我来交!”
厮打间,许家那艘小渔船已经飘到了几十丈外的海面上。
许家少年一个箭步冲入海中,甩动双臂,标准的渤海渔业学院自由泳动作,箭鱼一般追上渔船,一个翻身就攀爬了上去。
“看啊,许林能游泳了,他许家船又出海了。”
“这孩子,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要开窍的,许家也许还能兴旺。”
“唉,这对叔嫂不容易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补上鱼虾,秀琴性子傲,被驼背压会想不开的。”
在渔村妇女的惊叹声中,许林叉腿站在小船甲板上,检查了一遍船况,站在大海之间,熟悉的掌控一切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故意高调收拾刘菊,上船立志出海,就是告诉村里人,不要以为嫂嫂肯定会改嫁,许家不可欺辱!
划动桨叶,小船飞一般向远处驶去,少年伸手探测了一下海水温度,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三月还暖,渔船边,一群群的巴浪鱼,青鳞子绕着渔船嬉戏,许林伸出手去,都能捧上三五条小鱼。
举起船上缠绕成一圈的破渔网,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计算鱼获性价比,合理分配船只,是许林的专业所在。
对付鱼群,下网捕捞当然效率最高,眼前许家渔网破洞一堆,根本不堪使用。
就是勉强修补好,渔网太小,也捕不了多少。
巴浪鱼,青鳞鱼太多,太贱,捕捞多了不易储存,最多只能做成鱼酱,官府收税的来,都不愿意征收这些鱼获。
许林出海,也不是冲着乌黑一片的小鱼群来的。
渤海渔业学院的底蕴,大海就是一座宝库,三月间,大小黄鱼才是宝库里的珍珠。
“唉,艳阳天,十海里外必然有黄鱼,以我分辨洋流走向,拿捏下杆深度的知识,运气好,一天十几条黄鱼不成问题。”
“捕一天黄鱼,就压过其他渔夫一旬收获了。”
“可惜了,钓具不行,船也不行。”
少年仰天长叹,他毕竟不是潜艇学院的学员,驾驭的渔船,不能浪去深海,这船在大浪下翻不翻都看运气。
现在的许林,不想什么运气,只想给嫂嫂稳稳的幸福。
还好春季除了黄鱼,大海还有无数宝藏,此方天地,只有许林可以获取。
驾驶渔船,开始折返沿着普陀岛航行,看着远处岛上溪流入海的地域,空荡荡一片没船,许林的嘴角翘了起来。
大魏渔民的渔猎水平,实在太次了。
这时节,岛上的爷们都加大渔网,远海去贪多贪大了。
谁也不懂,龙王爷真正的馈赠,其实就在岛边呢。
许林哼着小曲,慢慢驾驶渔船,沿着海岸线,回到了岛中小溪。
在海水和溪水交界的地带,少年每隔数丈,就伸手进入海水探测水温,寻找温度最合适,地形最合适的水域。
他知道有一种名鱼,在春日合适的温度下,会进入溪流产卵。
许林逆流而上,终于确定了合适动手的水域,此时艳阳高照,照耀的岛上粗毛竹闪出一片青光。
少年从船上摸出一把生锈的柴刀,跳下船潜入竹子林,不多会,就砍下来三四根粗毛竹。
不得不说,渤海渔业学院学风严谨,教案完备,竹笼这种民族文化遗产,非必要现代远洋捕捞知识,也传授给了许林。
同样的鱼笼,许林编制的,比岛上那些糙汉打造的,不知道要精巧多少。
少年蹲在溪水边,耳中听着鸟儿鸣叫,双手不停,不到一个时辰,将近二十个十升左右的竹笼就已然完成。
许林找到一处溪水最湍急的河段,熟稔的把二十个竹笼安顿在石缝中。
下面就是等待了,等待龙王爷的宝藏送上。
许家小子放好竹笼,又恢复成了废柴状态,他双手抱头躺倒在溪水边的草地上,脑海中,是不久前,自家木屋中的那一抹雪白,丰盈。还有波浪一般蔓延而来的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