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小有名气的雕刻师,每天都过着重复的令人麻木的生活:杀肉猪,取出骨头,雕刻成艺术品,然后卖给那些有钱无脑的,癖好奇怪的富翁和收藏家们,你知道的,越奇怪的东西,他们就越感兴趣,而我这用骨头做的雕刻品,可太能满足他们了。
在这种平凡生活中唯一能给我以慰藉的,就只有雕刻的过程了,两三把锉刀,一柄小锤子,一把切割锯,就能让我一坐就是一大天,不瞒你们说,雕刻使我快乐,雕刻就是我的全部,雕刻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了。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其实一开始,我在上初中的时候中途辍学,原因是我的父母涉及偷税漏税,我们的财产全被没收了,我只能从那座贵族学校退学,当然,他们也有一点干净的存款,我就靠着这点存款,和一个大妈合租着一间小平房,迫于生计,我开始寻找一切能让我继续生活下去的方法,最终,我想起了雕刻,我在小时候就对这种手工制作特别感兴趣,那些我父母藏起来的,没有被查收的肮脏的钱也给了我发挥这种兴趣的空间,说干就干,我直接用剩下的存款买了一些木料和工具,开始了卖雕刻品的生活,本来在这条小街,我的雕刻品有一点市场,这些在当地十分新奇的小玩意确实能够让我提高我的生活质量,可是和我合租的那个大妈毁了我安静的生活,她是个婊子,最开始跟我合租,帮我付钱,纯粹是因为她看上了我,随着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的邀请,她对我的热情开始缩减,对我感到厌烦,她也终于找到了赶我走的最好的方法:她找到了房东,嚷嚷着说我做雕刻时噪音太大,太过吓人,影响了她的休息质量。然后,我就被房东戴上了什么“侵犯他人合法权益”的铁帽子,我被赶了出来,妈的,要不是那个大妈去给房东卖身子,房东才不会给她出这个主意呢,这两个该死的狼狈为奸的社会渣滓!他们太不讲理了,简直蛮横的令人发疯!
总之,最后我又搬家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我选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一条山间公路旁盖了个小木屋,也是因为这次经历,后面我就一直用肉猪的骨头做雕刻了,房东和大妈热情的提供了原材料。
日子平淡的过去了一年,一年之后,有一个商人找到了我,他是带着使命来的,他在某一天陪一个大富翁外出游玩,在一个地摊看到了我的骨雕,当时就喜欢上了,我就说嘛,越有钱的人癖好越怪,还真有人喜欢骨雕,话说回来,他们沿途打听,多方寻找,最终还是找到了我,这个商人今天来,是来收购我的艺术品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在我的心里,艺术排第一,那么第二给金钱当之无愧,我一听,就把商人请进了屋,给他展示我最近才雕刻出来的作品,其实我能看出来这个商人对于艺术一窍不通,可他还是不住地阿谀奉承我,呵,虚伪,因此我对他就没那么热情了。最后,他拿出了500金加索,买下了我的全部作品,用这些钱,我换来了一个更高级的作坊和一个二层小楼,开始更用心的雕刻。
虽然那个商人不懂艺术,但是我想那个富翁应该算是我的知音了,这商人再来的时候,递给我一封信,信是那个富翁写的,字里行间满是对我的作品的大肆赞美,他的说辞十分的高深华丽,却并不令人反感。我们就这么一来二去交易了一段时间。慢慢的,他从收购我的作品,到提出要求定制;我呢,一方面为了艺术,一方面为了金钱,就变着花样的满足他的要求,微雕的古罗马斗兽场,拼接的瓦尔基里神庙,抽象的狮身人面像……我没日没夜的劳作,没办法,时间紧,任务重啊。可是我又不是铁打的,渐渐的,他的多样的要求使我过度劳累,那些字句成了压在我身上的根根稻草。他的订单实在是太多了。有钱人的欲望真是个永远填不满的大坑啊!
前几天,那个商人又来了,他说富翁想要一个大的,做一个比萨斜塔,十比一的比例,一周之后出货,如果完成了,高达3000枚金加索就会流进我的衣兜。当时的我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满口答应了下来,高高兴兴的把商人打发了回去。可一转身我又犯了难,仓库里的肉猪快不够了,想用这些肉猪做一个十比一的比萨斜塔,根本不够用,我还需要不少肉猪。
第二天,商人过来视察我的工作进度,我的内心经过一番挣扎,最终还是艺术占了上风,如果不做这个比萨斜塔,那仓库里的肉猪就能做许多其他的小物件,精致的东西更能给人带来享受。于是我实话实说,而商人一听材料不够了,这个单子不接了,当场就把那副虚伪的笑脸沉了下去,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面具,开始说我这说我那,像一只苍蝇一样,令人厌恶。没办法,为了堵住他的嘴,我只好带他去了作坊,打开了存放肉猪的仓库的门,展示给他看:“你看,原材料真的不太够了。我没骗你吧。”商人看到了,后来一声不吭。
又过了两天,那个富翁亲自来找我了,我以为他又是来催进度的,刚想跟他解释却被他抢了先。原来是商人失踪了,他过来是为了问问我那天商人的行踪,我十分同情他,能够包容那么虚伪的人,和他做朋友,那这个富翁的心得多善良啊。我就对他说,那个商人来催我,我告诉了他我后悔了,拒接单子的原因,然后他虚伪的嘴脸开始丑恶起来,再然后我带他看了看仓库,来证明我的诚实,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富翁临走前让我再好好想想,他再找找看,毕竟据他所知,我这里是商人的最后一个去过的地方,要是还找不到再来问我。我看着他的脸,心中对他的看法逐渐改变:还以为你有多好呢,原来在你的眼里,艺术竟然比不上一个跑腿的虚伪至极的商人。于是我又不那么喜欢这个富翁了。
这几天,我不断接待了一拨又一拨的人,那个富翁,富翁的妻子,商人的妻子……昨天我还被两个警察带走问话去了,他们翻来覆去的问我那些相同的问题,也是因为他们,我的艺术创作变得一团糟,不少时候我是能做出好的艺术品的,被他们这么一搅和,我是一点雕刻的心情都没了。该死的!要知道当一个人沉迷于艺术时,打断了他和宣布他死刑没有什么区别啊,这些混账!
今天,我正躲在作坊里想着做一个微雕的巴赫农神庙,一上午都没人打扰,我这才开始在艺术海洋里的遨游,到了下午,看着我完成了快一半的作品,我就开始感叹墨菲定律的准确性。然而,我越不想被人打扰,就越来人打扰我,这次是富翁和警察一起出动。他们敲门喊叫时,我的神庙已经雕刻了一半了,全身心投入的我被他们的声响一吓,握着切割锯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完了,即将问世的艺术品死在了蛋壳里,这已经是第几个因为他们的打扰导致被毁的艺术品了?我的垃圾桶里已经堆满了半途而废的骨料。这次我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住了,今天我必须和他们好好理论一番,用那个该死的猥琐房东的话说,他们这也算侵犯我的合法权益了吧?
我站起身,涨红了脸,回身拉开了仓库的门,愤怒的朝着里面破口大骂:“我说你啊!能不能让他们消停一会啊!这些该死的肉猪已经毁了我许多珍贵的艺术品了啊!”仓库躺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商人。
我拿起了切割锯,慢慢地走过去开门,一边走着一边瞎想:“嗯,算上这些肉猪,能差不多把那个十比一的比萨斜塔给做出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