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退去，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
实木大圆床上，姬如月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双目缓缓睁开，怀里紧贴的男性身躯很是温暖，那如雕刻般的的五官正贴着她的胸膛，多年以来，纵是清心寡欲心如止水，此时那冰封的心湖泛起涟漪，她并不排斥这种温暖，她微微一愣，随即缓缓推开那温暖的人儿。
聂小凡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愠怒的姬如月，“怎么啦！”
姬如月皱了皱眉，即使聂小凡在她眼里只是个干净趁手的工具，就像人们抱着手机睡觉似的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此刻心里的异样也让她愤怒，从未有过这种愤怒，她摇了摇头缓缓下床，睡袍下的洁白若隐若现。
聂小凡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光溜着身体，裹着身体的毯子不知何时已经飞了，他捂着青春期不安份的身体，“哎…我的毯子呢？”
姬如月罔若未闻，径直走向洗手间，不一会儿，她重新回到卧室。
聂小凡裹着毯子幽怨地看着她。
姬如月皱了皱眉，“你不是想尽快把房子周转起来吗，我跟你回去只是因为要用聂潇的证件，不该想的别想！”
聂小凡冷漠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愿意帮我！”
姬如月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我还有张卡，里面的钱先给你弟弟做手术！”
聂小凡震惊地看着她，“你有钱啊，那干嘛还要我的钱！”
姬如月没有理他。
聂小凡接着道：“那也好，我就不用去找刘猛借钱了，就不用…算了，不说了！”
姬如月皱了皱眉。
……
川南，九州富饶美丽，壮丽山河，有着神奇美丽的自然奇观，丰富的历史文化和美食文化，群山如卫，云雾缭绕，清晨的石林村一片沉寂，宛如刚睡醒的样子，山脚下，破旧的瓦房院子里，一个青年正在站着刷牙洗漱，身高大约一米八出头，白净的脸庞，刚毅的神情，刷完牙后，他对着镜子拔弄着干净整齐的短发，“嗯，不错！”自语后甩门而出。
他正是北大学子—聂潇。他刚离开不久，一个五官和他一模一样的青年缓缓走向院子，身高也是相仿，只是肤色微微黝黑，在他肩膀上，大大的编织袋格外醒目，一样醒目的还有身旁的黑袍女子，瓦房大门紧闭，左右两边的耳门都上了生锈的铁锁。
“聂小凡，这就是你家吗？都没人吗，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都不在家呢，也不晓得老汉会不会揍我呢！”
二人正是从滨海莞邑回来的姬如玥和聂小凡。
聂小凡看着从小到大的破旧住所，云涧墅境和麓湖别苑的别墅浮现心头，姬如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破旧瓦房，最后目光在聂小凡身上打量，“你是出自这环境！”
聂小凡微微一笑，“英雄莫问出处，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眼神，你没见过我大哥，那更是人中龙凤，小心闪瞎你！”他说着顺着院子台阶走了过去，在瓦房左后方，坐落着一栋房子，约三百米长，宽二十米的瓦房，瓦房经历了百年风雨，石块堆砌的墙面上有了裂缝，房顶上左边一个烟囱，右边一个烟囱，中间一前一后还有烟囱，显示了这栋长屋里住着四户人家，其中，也包含了聂小新的家。
姬如玥不再说话，跟随着聂小凡缓缓走向偏房，那是奶奶和小叔的住所，爷爷去世的早，小叔外出打工，十年杳无音讯，现在就剩奶奶一人住在这个破旧的偏房里，偏房前院有个大木棚，那从地上挖出的猪圈，猪圈上方，是木棍和竹竿铺成的鸡圈。
姬如月一路跟随着，她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角落里，一个老奶奶正端着筛子呼唤着鸡群，聂小凡看着那佝偻而高大的背影，肩上的编织袋缓缓滑落在地。
“奶奶！”
他轻轻地呼唤着，老奶奶连忙转过身子，皱纹交错的面孔上又惊又喜，“小凡，是你么？你这娃儿，你，你可算回来了，当初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可吓坏家里人了……”奶奶说着大步走了上去，她的眼角涌出泪花。
聂小凡连忙上前扶着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我妈老汉去哪里了？二爸家也没人，他家门也锁上了，一个人都没有！”
奶奶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真的是乖孙回来了，他们都干活去了，早晨就出去了，你这孩子，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哈！来，进屋，哎哟，长高了，让奶奶好好看看！”
聂小凡笑道，“奶奶，还有人呢！”
奶奶看向姬如月，苍老的眼睛忍不住打量着姬如月额头的白发，“晓得，进屋，都进屋！”
“您好，我是…”姬如月顿住了，她不知如何介绍自己。
聂小凡看了看他，调皮道：“奶奶，她是我朋友，小月月！”
姬如月闻言瞪了一愣，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奶奶则大笑起来，“小月月好！哎哟，我孙儿都有朋友了，朋友啊，朋友好！哈哈…”
姬如月挤出一丝笑容，奶奶看了看二人，“快进屋！”
聂小凡看着背篓里还没倒掉的辣椒，他不由想起以前奶奶佝偻的身躯背着背篓前行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奶奶，以后你别做农活了，我给你钱，花钱请人做就好了！”
奶奶慈祥地笑道：“没事！我还硬朗呢！自己做一些，很多也都是你爸妈和你二爸二妈帮着的，不花钱，乖孙，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说着起身卷着袖子。
聂小凡微笑道：“奶奶，累的话就别做了！”
奶奶笑道：“再累也得给孙子和他朋友做吃的噻，乖孙，你们你想吃饭还是吃面？”
“那吃鸡蛋面吧！”聂小凡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尽量简单，他不想奶奶受累。
老奶奶开心地笑道：“好！家里的母鸡刚好下蛋了，做给你们吃！”
“太好了！奶奶，我来烧火！”
“要得！”
一会儿后，聂小凡从编织袋里拿出几套衣服，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沓钞票，笑道：“奶奶！我给你买了的衣服！还有些钱，都给你，你以后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穿什么就买什么！用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好不！”
奶奶顿时表情僵住，“你出去也没多久，哪有那么多零花钱，还买这些衣服做啥子，乖孙啊，你有钱就给你老汉他们嘛，三儿看病不得花钱啦，有多少就给他们多少，能给他们减轻点负担也好呀，本来大孙子已经有钱了，可是，唉……”
聂小凡见奶奶又想起不开心的事，忙道：“奶奶，我都知道，放心，我已经找到三儿的医药费了，来，看看衣服，喜欢么？”说着把钱塞在奶奶的手里，“奶奶收下，不收我就会不开心的！”
奶奶道：“你这孩子！”
聂小凡微微笑着，就像清晨的太阳。
奶奶突然严肃道：“大潇的事你都知道了，三儿的医药费真的有了么？”
聂小凡收住笑容，“奶奶，我都知道，放心吧，三儿的医药费真的有了！”
奶奶突然抱着他，眼眶渐渐湿润，“乖孙，奶奶谢谢你，三儿终于有救了！”
聂小凡轻轻抚摸着奶奶的肩膀，这是她小时候和安琪最温暖的港湾，“奶奶！你放心，都会好的好，都会享福的！”
奶奶轻声道：“我只希望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
……
中午，秋天和煦的阳光让人感觉懒洋洋的，聂小凡背着一背篓辣椒走进院子。
爸妈和聂开回来了，二叔一家也回来了。
瓦房两边的烟囱里在同时冒着炊烟，似乎彰显着农夫的生活作息是多么的一致。
“哎哟，小凡什么时候回来的？”浓眉汉子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扇风。
“二爹！”聂小凡亲昵地呼唤着汉子，他对着姬如月道：“这是我二叔！”
二叔笑道：“小非凡回来了，好的嘛！”
一个身段极好，皮肤黝黑，眉眼间略显忧郁的妇女从瓦房内跑了出来，“老二！”
聂小凡看着她，笑道：“妈，我回来了！”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剑眉星目，脸色微微泛白，肌肤光滑如婴儿般的少年跑了出来，“二哥！”他大喊着。
聂小凡看着他苍白的脸，“三儿，小胖子，怎么廋了！”
聂母打量着姬如玥，聂小凡笑着走了过去，“妈！我回来了！”
此时，高挑白静的二婶走了出来，她打量着二人，笑道：“小凡！咋还是那么黑呢！哟，高大了，咦，耍朋友了嗦！”
聂小凡笑了笑：“没耍，叫她小月就行！”
奶奶走了上来，“是啊，孙子都长这么高了！”
二叔和二婶看着姬如月，笑道：“小月，欢迎你来！”
“谢谢！”姬如月对于聂小凡给她的这个称呼颇有微词，但也不好发作。
聂母眼眶湿润，“小月，小凡，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二，你先帮奶奶把辣椒背回去再过来，我们还在做着饭呢！”
此刻，剑眉粗黑的汉子缓缓走了出来，他平静地看着聂小凡，聂小凡眼神里闪过一丝害怕，“爸，我回来了！”
聂父轻轻应了一声，“嗯！”他看了看姬如月，笑道：“欢迎你！”
“谢谢！”
姬如月礼貌地点了点头，她没想到农村是这样的，好奇，热情，淳朴，善良，她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不禁暗暗后悔此行了，此时，两个少年带着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二哥！”
“二哥回来了！二哥回来了！”
“哎，那个姐姐是哪个？”
“好漂亮啊！”
聂小凡看着他们，笑道：“小的们，我回来了，快叫月姐姐好！”
“月姐姐你好！”
众人同时问好着，姬如月笑了笑，他们都是二叔家的孩子，都是弟弟妹妹，最大的聂小林和聂小凡同岁，在读职业学校，小波和聂开同岁，在上初二，三妹叫小晴，还在上六年级，四妹小慧正在上四年级，最小的弟弟才五岁，他经常跟在聂开屁股后面。
二婶看着小宝身上的泥巴，皱眉道：“你们去搞哪样，整得脏兮兮的，是不是皮痒了！你们的二哥给你们找了个二嫂！你们学着点，长大也要给我带个高挑又漂亮的回来！”
几个孩子完全不听，他们和聂开一起走向聂小凡，“二哥！我来帮你！”
“我们帮你背！”小波和聂开伸手托着聂小凡的背篓。
“哈哈哈……”
聂小凡看着他们，开心的笑了，在以前，聂小凡还经常会觉得弟弟妹妹们太吵太闹，走了一趟回来，他渐渐意识到这是多么难得的亲情，是多么的可贵和美好。
聂母看着孩子一窝蜂似的拥簇着聂小凡和姬如月，不由笑道：“慢点，别摔倒了！”
二叔看着聂父，笑道：“这孩子王回来了，以后又要闹了！”
聂父摇了摇头。
二叔看了看他，笑道：“大哥，你瞧，小凡这不也挺好的嘛，牛高马大，他这朋友也挺优秀，正所谓人也群分嘛，咱们小凡不会屁，不要再拿他和大潇比了，更不要数落他他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顺其自然嘛！”
二婶笑道：“变成熟了，稳重了好多，这身板怕是比大潇还高些吧！”
二叔笑了笑，“都差不多！他是黑，看起来高些，其实都差不多，大潇也一米八多了！”
聂母看了三人，笑道：“他爸，去给他们弄点菜吧，屋里也没啥好吃的！”
二婶道：“我家里还有几块腊肉，还有十来个鸡蛋，先拿过去煮嘛！”
“光有腊肉和鸡蛋哪里够，我去搞点羊肉回来！”二叔说完穿上胶鞋出去了。
二婶看着丈夫火急火燎的样子，笑道：“哎，应该够了吧，羊肉明天再弄也可以嘛！”
“瓜婆娘莫管！”二叔挥了挥手，渐渐走远了。
聂父看了看三人，“不要搞这些，又不是啥子大人物来了，都是自己家娃儿，有啥吃啥，出去一趟回来咋的啦，凭啥搞这些！”
聂母柳叶眉微微一皱，“给老二做点好吃的的咋的了，老大的谢师宴咱们摆酒都没叫娃娃们回来，你这不愧疚吗！”
聂父皱了皱眉。
二婶叹了口气，“是啊大哥，你可不能这样，！”
二叔道：“都别说了，大潇的事都别提了，小凡知道只会添堵，别说了，我去弄点新鲜的肉！”
此时，小波拿着一双运动鞋和衣服跑到院子里兴奋地喊着，“妈，我有新衣服新鞋子了！”
“小波！你慢点，等等妹妹他们！”奶奶在后面跟着他们。
聂开背着编织袋边走边看着小波手里的新鞋，皱眉道：“你放回来，等会儿再分！”
小晴和小慧在后面用手托着编织袋。
小宝手舞足蹈地跟在聂开身边，“三哥，我要新鞋！”
聂开道：“得等会儿！”苍白的脸上有着些许汗珠，
聂小波跑上院坎，他对着聂开扮了个鬼脸，“不还不还，二哥说了，这是我的！”
不一会儿，聂小凡和姬如月并肩走了过来，聂小林紧随其后。
院坎上，聂开气喘吁吁地看守着编织袋。
聂母看着奶奶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忙搬张凳子过来，“妈！坐！”
“这一大袋，是啥子？”聂母笑道。
奶奶坐在凳子上，笑道：“这是小凡给大家买的衣服和鞋子！”
聂小凡打开编织袋，把一大袋服装和鞋子全倒在地上，“大家不要嫌弃！”
小宝看着那几包糖果开心地笑着。
“啥子哟？”二婶笑道。
“都有，大家都有，这是爸爸的，这是妈妈的！这是大潇的，这是小开的，这是二叔的，这是二婶的，这是小林的，小波的他已经拿走了，这是小晴的，这是小慧的，这是小宝的，吃的大家自己分！”
聂母道：“怎么没有奶奶的？”
奶奶笑道：“有，我的小凡已经给我了！”
二婶道：“有心就好了！不用买这些的，小开看病要花不少钱呢！你有钱就得存起来！”
“二婶！我晓得！你们不用担心，小开看病的费用已经凑齐了！”说完聂小凡看了看父亲，只见聂父吐了吐烟圈，什么也没说。
二婶笑道：“那太好了！”
聂小凡从背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朝着妈妈走去，“妈！小开看病的钱已经有了！这张卡里有好几万呢！马上就可以去医院了，我回来也是要陪着小开去医院的！”
众人闻言都震惊了，当下几万块钱对农村人来说算是巨款。
聂母道：“老二，你说的是真的么？”
聂小凡笑道，“真的，没有钱我也不可能回来啊！”
聂父缓缓道：“没得钱就不回来是吧，你在外面做的是啥子？那么快就找到几万块钱？”
聂小凡早就猜到他们会这样问，他早已编好了答案应对着，他不知道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渐渐习惯了撒谎。
奶奶看了看姬如月，笑道：“行了，你们就别吓琢磨了，还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么，你们吃的做好没，小月儿刚才就吃了一口面条，她应该也饿了！”
聂母道：“还要整两个菜！”
二婶道：“我给你拿过去，等哈一起做！”
奶奶道：“好叻，把大门打开，去堂屋！”
聂父打量着聂小凡，突然记起聂小凡身上的衣服还是年初离家时穿的那一套，他摇了摇头，缓缓走出院子。
……
晚上，聂潇大步走进院子。
聂母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大！你去哪里了，快来吃饭！”
“出去见了个朋友，妈妈，我爸呢？”
“你爸去隔壁退钱去了，家里的黄牯牛得牵回来！”
“牛不是卖了了吗？”
聂母叹了口气，“不卖了，老二回来了，凑齐了给三儿看病的钱了！”
聂潇惊讶不已，“老二回来了？”他看着妈妈，突然懂了妈妈眼里的开心和酸楚。
“是啊！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娃！”
“他人呢！”聂潇急道。
聂母看着白静的儿子，笑道：“他出去找住处了！”她的眼里划过一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