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然间,就会有一种东西从内心的某个地方跑出来,一下子抓住了我,咬住了我。是一匹兽,或者是说,一匹魔鬼。我感觉到很痛,很绝望。
在这一瞬间,我不知道我是谁了,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心里酸酸的,想哭。泪水就无知觉的流了下来。
写作,这是为了什么?
爱,这是为了什么?
活着,这是为了什么啊?
这些我平日里认为早就解决了的问题,重新冒出来,并且令我不能回答。
我自以为对于世事对于人生,已经洞然,了悟,怎么还会这样?
黄昏了。
窗外的雨从中午开始下,现在还在下。
我将挂在墙上的一支竹萧取下来。我并不能吹出曲子。但我需要发出一点声音。
我开始吹。
有时响,有时不响。但我坚持着吹。我需要。
2007-6-13,黄昏
2,
晚饭的时候,我对老板娘说,给我来点酒,白酒。
没有人陪伴,也不会有人陪伴。我独饮。
同桌的人,都是老板家的,亲人或佣人。只有我,是客人。是混杂在他们之中的客人。我无话可说。只是很快的吃饭,将杯中的酒饮干。
邻桌也有人。有面熟的,有生疏的。但他们对于我,仿佛天边。
我依然沉沦在自己的情绪中,不能出来。
黄昏。
雨还在下着。
我上楼,楼梯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了。他们倾斜得厉害。
二十四桥明月夜,鸟人何处教吹箫?
我好像有点醉。但我知道,我没有。只是,有点意识不太明确罢了。我还能在键盘上敲打,就是一个证明。2007-6-13,蛙声中
《静美的山林》
六月的山林
静美的山林
芦苇开花了
四月的新竹已长成少年
竹林换过的衣衫
比郑板桥的画更翠
野藤探头探脑
诗经中的杂草茂盛
山路就窄了
一阵雨
地上我的影子湿了
斑鸠和山下的炊烟
都湿了
2007-6-12
太平湖畔复松寺
几天前,住在太平湖旅游码头那里的朋友张正对我说,离这里不远的太平湖边,有一座小佛寺,他跟那里的僧人熟识,想不想去看看?我说是西峰寺吧,我去过了。他说不是,是另外的一个,比西峰寺还小。我几乎没再考虑,就说去,并约好了具体去的时间。
在我的意识里,大的寺院基本都是一个样子,殿堂布局,偶像人物,不会有太多的差别。且大凡上了点规模的寺院,基本都成了当地的旅游景点,门票店铺,生生意意,如同街市。僧人们也都忙于经营,劝人的劝人,收钱的收钱。你要想找方丈什么的论些佛门家常,那是轻易做不到的。因此我去峨眉、九华,就只看山景不拜佛,对佛寺便遥遥远远的看上一眼,算是一点私下的寄托。而山野荒僻里的小寺,不具备那些功利条件,也就少了些名争利斗。能在这样小寺安心住下的僧人,或是有心办道的修行人。
我在自己的一些文章中,就构画过这样的“深山古寺”。且想象有一天,我要是遇到了一位这样山寺中的得道老僧,便拜了为师,做个老沙弥,跟了他种菜烧饭,晨钟暮鼓,也是一件安心的事。不过,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梦梦是行的,要去实现基本就没有多少可能。话扯远了,赶紧收住。
周六下午五点左右,张正开着他新买的车子,与他的夫人小朱、女儿鸿宇一块,我们去拜访了这个藏在太平湖边群山之中的小佛寺。佛寺离我住的地方的确不远,就在前些天我们开笔会的秀湖山庄附近,一个群山环抱着的山村边。这个山村叫萌坑,是太平湖镇的一个自然小村落。
车子在山路上拐了几个弯,张正说到了,将车停下。我下车看到村路边上有一座房子,没有牌匾门额。能说明这不是居家住房的,是门前有一铁炉,炉上有三个字:复松寺。
进门看到陈设很简陋的佛龛佛像。一位老年的僧人在一边的房子中,背对我们忙活着什么。听到有人进屋,老僧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向我们问询。我也赶紧合十还礼。
后来交谈,方知这位僧人法号道明,是从九华山过来的,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他说,这里当家的是他师弟,法号常弘,今天刚好外出了。他到这里,才有两个月的时间。
道明法师声音平和,满脸慈悲,属于那种一见之下就会让人感到亲切信任的老人。
道明法师说,寺院虽小,却有一尊肉身菩萨。
在他指点下,果然看到一尊装了金,供奉在玻璃柜龛中的像身。
据说,这尊肉身菩萨原本是在山下的复松寺中的,但因后来蓄水成湖,寺院和很多村庄一起都被淹到水下,才将装有肉身的缸移到如今供奉的地方保存。
我对“肉身菩萨”这样的现象了解不多,但知道九华山以及附近地区,肉身菩萨很多。曾去过的那座位于乌石乡的西峰寺,就是因为一尊肉身菩萨而闻名的。
在道明法师的介绍中,知道这里也已经有了要兴土木扩建寺院的计划。或者说是恢复吧,因为原本就有一个寺院曾经存在,只是缘聚缘散中,如今沉到了水底而已。道明取出一份未来寺院的设计图来给我看。是的,按照图纸的模样,是一座很气派的现代寺院。当然,这需要很多的钱,需要很多的人来谋划出力。不由的,我对那尊肉身菩萨又看了几眼。他在黄昏的光里默默盘坐,其实他肩上的担子是很不轻的呵。人们出于各样的目的和愿心,对他寄托了不少的期望。
期望,这东西摸不着也看不见,可是一旦落到身上,就会很不轻松。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位肉身菩萨曾经的上下尊称,不知道他的因缘身世。我没有问,道明法师也没有提起。是的,其实我们都明白,那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成了肉身菩萨,成了人们的期望。
从小寺里面出来,张正带我去看将来可能矗立起一座寺院的那片风水宝地。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紧挨着湖,半岛一样的伸延着。
这时,隆隆的炮声响了起来,接着看到对面青翠的山洼里腾起几柱白烟。那是设在此间的钼矿厂家在爆破取矿。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老家附近的山上,也会在午时有炮声响起。那炮声,就在很长时间里成为了乡人在农田劳动时收工的信号。听到炮声,大家就会说,放炮啦,该回家吃饭啦。
正在闲谈转悠,道明法师从寺院的方向迎了过来,说是已经准备了斋饭,要我们过去。
真是不忍心搅扰老和尚。山中小寺,一切都是简缺的。但道明法师不知怎么就端出了几份素菜,还有新蒸的米。
一顿斋饭,若用商场官场上的价值衡量,实在是不值几何。但一种善缘的达成,却是无价。
缘生,缘灭,无常。一切都是不能预知的。可以知道的都是发生了的。所以,对于当下的珍惜,就成了惟一的把握。
返回的路上,我对张正说,一顿素斋,对于我们也许停停就淡忘了去,但对于一个孩子,可能就是一把善的种子。
这时,小鸿宇正坐在我身边,欢天喜地的笑。2007-6-17,皖南太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