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通讯的另一端，遥隔四光年的三体世界，第一舰队总司令的官邸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三体高层的心头。
肃杀，压抑。
通过【智子】实时传回的、与那个自称“黑衣人S”的地球神秘个体间的对话记录，每一个字符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刺痛着他们的神经。
前哨站被“顺手清理”的最终影像，那些造型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制服，以及他们手中那些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幽能光芒的武器，一幕幕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们意识中回放。
恐惧，如同无形的藤蔓，悄然爬满了官邸的每一个角落，缠绕住每一个三体决策者的思维。
他们引以为傲的科技封锁，在那个神秘莫测的【黑衣人】组织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被轻而易举地捅破，露出了其后令人绝望的真相。
地球，那个在他们远征计划中被标记为“低等”、“待收割”的目标，此刻却在迷雾中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变得深不可测，充满了致命的未知。
官邸内，负责情报分析的三体官员意识流波动剧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总司令…以及各位执政官…根据【智子】对‘黑衣人S’通讯内容的初步解析，结合前哨站传回的最后数据流…他所提及的‘武器’…其潜在的能量级别与作用原理，完全超出了我们现有理论体系的认知边界。”
这名军事科学家的意识中充满了颤抖，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拥有这种级别的武器，并且…具备规模化部署的能力…我们的第一舰队，甚至第二、第三舰队…在抵达太阳系之前，就可能…可能遭遇毁灭性的打击。不是重创，是毁灭。”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着在场所有三体高层的神经。
另一位负责战略推演的分析师，意识波动同样充满了凝重与不安。
“比武器代差更可怕的，是他们对我们所有计划的洞察力。那种…那种仿佛站在未来俯瞰现在的从容与笃定，令人不寒而栗。他们似乎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我们对他们，却一无所知。”
“我们必须立刻，重新评估地球文明的真实危险等级。以及，那个名为【黑衣人】的组织，其背后所隐藏的…真实实力。”
三体第一舰队总司令，这位在母星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生存战争，目睹过恒星明灭、世界崩塌，意志早已锤炼得如星核般坚硬的统帅，此刻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他的思维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远征地球，获取新的生存空间，这是三体文明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从未想过，这个承载着整个文明命运的伟大计划，会在舰队刚刚启程，尚未真正接近目标星系之时，就遭遇到如此诡异、如此棘手的阻碍。
一个…从未被记录在案的地球组织。
一个…谈笑间便能抹去他们前哨站的存在。
一个…敢于用“宇宙难民”来称呼三体文明的狂妄个体。
就在三体高层们陷入紧急商议，试图从混乱的信息中找出应对之策时，苏城那平淡却带着一丝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再次通过【智子】的转接，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三体决策者的意识之中。
“怎么。”
“还没商量好吗。”
“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们拿不出足够的诚意，那我们之间的这场‘友好’谈话，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苏城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以及一丝冰冷的杀意。
“或许，等你们的舰队历尽千辛，抵达太阳系的时候，我们可以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来沟通。”
“比如，用我们【黑衣人】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精心准备的‘迎宾礼炮’。”
“迎宾礼炮”。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蕴含着无尽毁灭之意的惊雷，在三体高层们的意识海洋中轰然炸响。
配合之前苏城对【黑衣人】武器那云淡风轻却又充满绝对自信的暗示，三体人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脑补那所谓的“礼炮”，究竟会是何等毁天灭地、让他们无法承受的恐怖存在。
苏城就是要这种效果。
适当的逼迫，如同催化剂，才能让这些犹豫不决、心存侥幸的猎物，更快地做出他所期望的“正确”选择。
“够了！”
三体舰队总司令猛地从他的指挥座上“站”了起来，他那无形的精神波动因为极致的激动与愤怒，变得极不稳定，如同狂暴的宇宙射线般向四周扩散。
整个官邸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我亲自和他对话！”
总司令的意识决绝而坚定，不容置疑。
他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以三体文明第一远征舰队总司令的身份，直接与这个神秘莫测、手段狠辣的“黑衣人S”，进行最高层级的接触。
这在三体文明数百万地球年的漫长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通常情况下，只有在面对同等级别，甚至更高级别的宇宙文明时，才会由文明的最高统帅，亲自出面进行关乎种族存亡的对话。
而现在，他们面对的，仅仅是一个来自目标星球的…土著组织。
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屈辱。
但形势比人强。
三体舰队总司令通过【智子】系统，向着地球方向，发出了最高通讯优先级的请求。
他的意识流经过【智子】的编译，转化为地球人可以理解的语言。
“我是三体第一舰队总司令。”
“我要求，与【黑衣人】组织的最高指挥官，苏先生，进行直接对话！”
他用上了“苏先生”这个在地球文明中带有敬称意味的称呼。
姿态，已经放得极低。
近乎卑微。
“追光者”突击舰的舰桥之内，苏城听到【智子】转述过来的这个请求，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计划通的、了然于胸的笑容。
很好。
他的心理战术，已经完美奏效了。
从一开始，三体人那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你们的警告毫无意义”，到现在的“请求与苏先生通话”。
这戏剧性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清晰地昭示着，三体文明那坚硬冰冷的外壳，已经被他撬开了一道足以致命的裂缝。
这种将一个强大星际文明玩弄于股掌之间，掌控一切局势发展的感觉，让苏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特工K，特工J，还有死侍韦德·威尔逊，此刻更是对苏城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眼神中的崇拜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光芒。
老板，永远的神！
娜塔莎·罗曼诺夫凝视着苏城平静而自信的侧脸，她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中，此刻也充满了复杂的光芒。
有敬畏，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不愿承认的…隐秘倾慕。
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她对“强大”的认知上限。
苏城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前的通讯器，用一种依旧平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压迫感的语气，缓缓回应道。
“可以。”
“我就是苏城。”
“现在，说出你们的条件。”
苏城的声音顿了顿，如同审判者在宣读最终的裁决。
“或者说，你们准备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在地球这片土地上，‘依附’我们【黑衣人】而生存下去的…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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