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31日,阴
我发誓,在此之前,我绝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怎么会有人随便看对方一眼,就喜欢上呢?纯属扯淡。
不知该说是我太年轻还是太幸运,我打脸了,我亲历了近乎于其的情况。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运动会前,班长让各班体育委员动员同学报名项目。三个男生齐齐站起,本班和三班的体委我是认得的,排除一下,他应该就是二班体委。
我盯了他很久,他长相俊朗,浑身透着少年气。我极少看恋爱小说,看的第一本是桐华老师的《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我想,如果里面的男主角张骏有原型,大概就长他这样吧。
自那以后,再遇到他,我总会不自觉地多看他两眼。这时,恐怕还不是出于喜欢。
那天晚课结束,我陪舍友去超市买零食,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迎面爬出来一个小女孩。她长得很可爱,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我莫名来了兴致,去拦她。她咯咯地笑起来,抬手想要摸我的脸。我笑着配合她俯下身,任凭她刚摸过地板的手捧住我的脸颊。她的脸蛋肉嘟嘟的,左右两个马尾一摇一晃。等她满足地收手后,我缓缓起身,抬眼看到他正从一排货架后探出脑袋来看我,刚察觉到我的视线,他便脸一红,那脑袋缩了回去。我笑得更加开心。
出了超市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甚至在路上明目张胆地整个身子转过来远远看他,倒退着走了几步才依依不舍地转回来,生怕他看不见。我的心里甜得像要滴出蜜来,直到那一刻才意识到,我喜欢上他了。
喜欢真的是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它也许来得很快,快到你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极其不稳定,不知道哪一天就慢慢消磨光了。
我能喜欢他多久呢?我很迷惘,因为我们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幻想过很多场景,比如我的笔不小心落到他的位子下,他捡起笔,我对他说一声谢谢;亦或是他碰倒我的水杯,和我说一句不好意思,我回句没事。我希望能和他说句话,不管以何种方式。
我也想过要不要加他好友,可若是做到这一步,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何况,我该怎么开启对话才不会显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倏然之间,窗外烟花绽放于深蓝夜空,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随后又慢慢平息,恢复宁静。我缓缓放下钢笔,看向窗外。今天是跨年前最后一天了,大家都在倒计时,迎接新的一年,盼着来年能过得顺遂。
我坐在明黄的灯光中,细细品味和他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擦肩。嘴角满溢笑容,提起笔,继续在日记本上写下:
我相信他是喜欢我的,但我不敢如此自满,不敢同任何人讲,怕他们说我自作多情,说只是我对他上了一层滤镜,所以他的一切动作在我眼里都是喜欢我的表现。
我把对他的喜欢藏在心中,暗自甜蜜,暗自无奈,暗自苦恼。
一切都只有我自己知道。尤其是上学期间,周围的人都被蒙在鼓里,而我和他之间仿佛有股独特的磁场,似有若无地牵动着彼此。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感受到他的主动靠近。我走进超市时,他会偷瞄我,突然大声和同伴说,这瓶饮料多么好喝,那瓶不行,我看着只有我们三人外加一名收银员的超市,心里甜蜜地笑着他蠢,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上晚自习时,他会偷偷转头看我,发现我和男生在聊天,明明就近该从前门离开教室,却非要绕到后门来听听我们在说什么;上课他碰巧与我坐同一排,中间只隔着一个空位,他会不自觉学我的动作,我用手托起下巴,他也托下巴,我向后倚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他也向后倚到椅背上;我晚上去开会,碰巧遇到他从教室里走出来,明明那么宽的走廊,他走出了小巷子的感觉,非得往我这里挤,在我们相错而过的一瞬间,他突然扭头朝我看,袖口擦过我的胳膊,那缥缈的触感令我紧张得脖子一动不动。
我表现得也多么明显,却又不想让他发现。有段时间,高校中流行一种手机“病毒”,下载并运行某款APP,手机会播放让人“社死”的声音,调小声音或关机,声音会变得更大,甚至于手机进程无法划掉。很巧,我们专业的同学也中招了,老师在讲台上说得正起劲,教室里却猛然响起了“O泡果奶”的音乐。
“我要O泡,我要O泡,O泡果奶要要要~”
哄堂大笑。幸而APP开发者还不算太狠心,只需关闭进程就无事,那位同学很快便关闭了声音。骚乱渐渐平息,我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他身上,他没在笑了。或许是他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或许是他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倏地扭头看我,我和他的眼神直接对上。心中意外地没有一丝慌乱,教室中变得很安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那一瞬间,窗外的阳光格外澄净,照在他身上,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神也变得澄净起来。我贪恋他专注看我的眼神,竟认真地对视了不知几秒,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转过头,再刻意地胡乱张望,开始没话找话,问马晓晓刚才是不是那个同学的前桌给他发的APP安装包。马晓晓笑着说,肯定是,那个男生刚刚被打了。我也笑了笑,又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转回去了。
这大概是我对他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我偶尔也耍耍“小心机”。他坐我前座时,我故意把水杯往靠近前座椅背的位置挪。他也很配合地,时不时靠着椅背,将头往后仰,仰着仰着,真就碰到了我的水杯。我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可他却连头也没回,凭感觉轻轻扶正微斜的水杯。我心中绷紧的弦一下松了,无奈地收回水杯,远离他的后脑勺。此后,他识趣地不再仰头,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暗自骂骂咧咧。
尽管如此,我对他的想法从始至终都只是猜测,对他动作的部分解读恐怕也只是臆想。我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时不时翻出来品味分析,像“红学”专家痴迷于《红楼梦》,像独自浅尝一杯红酒,醉醺醺地感受暗恋的酸甜。当然,我也会注意他身边的人,他的舍友偶尔也会关注我,名字叫齐青晖。他舍友是不是在帮他观察我?如果他舍友知道他喜欢我,怎么会不怂恿他来找我?我心存许多疑惑,却只能深藏心底,期待有一天能知晓。
我没有刻意去探寻他的名字,毕竟他的神秘感于我而言也挺有意思。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次老师课前点名,我实在没忍住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陆又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