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位置愈加地狂放,林熙预备在了门后。手指轻轻地划出无限一道。
莫比乌斯环浮现,每个人都做好了又一场恶战的准备。
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手,知道了所有关于对手的信息。
却无法做出准备,甚至有几分后怕。
敲门。一次又一次。
镁粉从顾子木的圆规顶端簌簌洒落。当第八次敲门声响起,林熙的战术笔在裤后袋擦出火星。
九个人影挤进车厢的瞬间,苏易阳的螺丝刀脱手飞出。穿灰卫衣的“陈云烁“弯腰躲避时,后腰露出的膏药贴正是不久之前,作为班长,搬书柜时意外被砸伤的。
“安年挽”反应依旧很快。
发簪抖动,甩出,砸向了温落。
“别让他们形成包围!”温落用保温杯横挡住发簪砸向穿针织开衫的“自己“,两股红枣茶在空中相撞。安年挽的银簪挑破冲锋衣复制体的袖口。
顾子木的圆规划出燃烧的镁粉弧线,瞬间照亮九个惊愕的面孔。穿工装裤的“苏易阳“举起螺丝刀格挡,工具包侧袋滑出的薄荷糖纸与他们前天便利店买的同款包装同时落地。
林熙的战术笔刺向复制体肋下,却在触及相同位置的旧伤时停滞——那是多年前玩火事故留下的疤痕。
两个周轶的登山绳绞成死结。
陈云烁手持瑞士军刀,撬开车载冰箱,掀翻。
飞出的矿泉水瓶击中两个“温落“的太阳穴,她们后仰的幅度与上周打排球被击中时的姿势重叠。安年挽趁机将银簪刺入冲锋衣复制体的登山靴缝隙——那里藏着和她同款的应急刀片。
穿棒球服的“顾子木“突然捂住左肩,上周篮球赛的旧伤在镁粉灼烧下渗出血迹。真正的顾子木圆规脱手,燃烧的镁粉点燃了复制体工装裤上的机油渍。
“顾子木”燃点了他的青春。
有点迷人的烤肉味,在空气中弥散。垂涎欲滴。
“顾子木”最初惨叫了几声,后面镇静下来。即便能挺过现在,生命的沙漏也几乎走到尽头——所以他想要为他的团队最后做一点点贡献。
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泼头浇下。寒意刺骨,但同时也浇灭了绝望。
手臂左侧连带着旧伤一起渗出了血迹,已经烧到了真皮层。
“顾子木”第一次这么大无畏。
被两个安年挽看着。其实也不是那么痛。
他要做她的骑士。
“安年挽”飞扑过去。没有那么的坚毅了。落泪簌簌。
“我还没死呢,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又不是……”“顾子木”的声音一点又一点的小了下去。
“见不……到了……”
在第一次碰见房间里的顾子木时,他其实满心的都是仇恨。也许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安年挽”。
但他终于看开了。不管是他还是“他”,其实生命早已就延续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当然了,延续还有那一份守护,一份骑士的守护。
“年挽,”
“也许以后还会有别人……来守护你。”
“但我要最后一次做你的骑士。”
“苏易阳”的工装裤与“温落”的上衣紧紧地贴住。但是又很快撤开,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尤其是身为女生的温落,体力更是不足。二人黑白之间,冥冥之中已构成一幅——
八卦图。那么——
早已决定:易阳生,温落死。
林熙却漫不经心。他多了一个“队友”,少了一些队友。但其实无所谓。他们怎么比得上另一个“自己”,最强劲的“队友”。
战术笔双双齐飞。在几双注意到的,难以注意到的眼神中向温落飞了去。
没有人阻挡。没有物阻挡。
惊愕、尖叫——而后倒下。
死去。
没有人看到凶手。唯一看到的,不是人。
“林熙”也没看到,但他知道凶手了,清清楚楚,一定不会错。
所有人都在猜测,不知录音笔是林熙的还是“林熙”的。但无暇顾及。
战斗依旧焦灼。拔出录音笔。战斗持续。
一双又一双的错愕之眼。
压倒性的胜利。最大的损失是温落。
林熙摘下了温落的表。也许为了铭记,也许为了别的什么。他很抱歉:“不问自取,视为窃意。”“对不起,我失职。下辈子吧。”
白色圆形的表盘,黑色的表带。已经用很久了,表带、表盘都已经粘上了一些污渍,可能是汗水吧。
他并未清洗。戴上。左腕已经有了两块表。
她死了;他死了——
所以,谁死去。
他很愧疚:失手、蓄意——他自己都不清楚。
但他不会改变自己的。一点也不。甚至于,死不悔改。
可他的心,会在死后改。
他很平静,很淡定。比所有人。
这一场结束了,下一场又如何?
“我们迟早会被耗死,一个!一个!”楚云清是第一个忍不住的。
陈云烁似乎触动很大,很多。
理论上,他应该是会代替楚云清喊出来的——他是一个心思格外细腻的班长。
男子的担当使他镇静。
可平衡被扰乱。
苏易阳绝对的无言。只是盯着温落、“温落”、上一个死去的“温落”的藏尸点。
他们不再是他们了。所有人手上都粘上了鲜血。
淋漓且尽致。
随手选中的无限,本是一个倒下的“8”。
可如今,倒下的,还有人;变成了一种纪念,铭记死去的人(他们和“他们”);更是无限的乱斗与死斗。
破局。
司机早已指望不上。
“绝对不可能指望一个对于后车厢剧烈打斗充耳不闻的老人。”林熙重申。
“杀了他。”顾子木捂住伤口,“他配去死。”
“我们不应该处理他。法律的事情。”百里熙雨依旧理性。
“破罐子破摔罢了。不缺他一条命了。”安年挽倚靠住身后见血的墙壁。
“他得去死。”
“我们得试下主动开门的结果。”
“活捉一只。”
“为落报仇。”苏易阳晶亮的眼角昭示决心。
“落还欠了我一场旅行。”安年挽慵懒的语气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恨意——当然了,照她的性子,大抵是杀意。
巴士前座老人依旧哼着中世纪欧洲的小曲,面对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路标、乡野,习以为常。他是他主人最忠实的信徒。
“主啊,保佑我不受伤害。”
他猛得转身,右臂接住了那一把军刀。老式西服裂开了道痕,显示合金的假肢,瑞士军刀已经卷刃。左手又接下了安年挽的发簪。
“给我回去,女士们先生们。”
甩回,震飞。袭击不起任何效果——除了西装的破口。
老人彻底离开了驾驶位。巴士自动行驶。
“为什么要谋划这一场杀害!”楚云清咆几近于咆哮的语气。“凭什么是我们!”
“那难道你们就无罪?!”老人狂热的眼神带着对上帝的崇拜,
“有罪者下地狱!我的主人接待了你们一顿最后的晚餐,便嘱咐我:制裁有罪之人。”
“瞧瞧,那位女士,不是得到了她应有的神罚吗?哈哈哈哈哈哈——”
“那也是你们啊!好好看看吧!一群罪人!”
可温落好比于一场降落到人间的圣光,清白到每个人都深信不疑。
眼见不一定为实啊,各位来宾。请看清恶魔吧,就在你们身边啊!”
“杀了他。”林熙平静地下令,脖上又一道“∞”。
窗外一树花落,谁人命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