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子,宋良辰勒住缰绳。
火光下,官道旁的惨状令人不寒而栗——几辆马车歪斜在路边,车厢里狼藉一片,马匹早已被抢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具赤裸裸的男子尸体,皮肤上布满刀枪棍痕,俱是披头散发。
他们的衣服、鞋子尽数被剥走,连头上的发簪也未能幸免。
“这些乱民,先前还是良善百姓,此刻已然成匪了,唉!这世道!”李能说道。
宋良辰面无表情,沉声道:“继续赶路。”
李能转身对着队伍厉喝:“都跟紧了!掉队的就是这个下场!”
众人心中庆幸,若不是跟着队伍,眼前这些的下场可能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走路都快了几分,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紧跟随着队伍前进,生怕掉队。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边已现出鱼肚白。
前方隐隐出现零星的房屋轮廓,想是快到漕运码头了。
众人正要松口气,忽听得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姜海耳廓微微颤动:“这声响...不是春雷!”
“不好!大人,是骑兵!数量不少!”
姜海顿时脸色骤变。
“所有人,快,向前跑!”
宋良辰当机立断,下令队伍加速前进。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加快脚步,拖家带口地向前奔逃。
然而,他们才跑出没多远,身后便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只见后方尘土飞扬,浑黄一片,宛如沙尘暴席卷而来。
一队骑兵正朝他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影晃动,刀枪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玄武,立即扫描敌军数量。”宋良辰低声道,向战甲智能下令。
“收到,先生。”
玄武迅速响应:“经过精确扫描,对方骑兵共计一百零五人。”
玄武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宋良辰心头一沉。
他大脑飞速运转着,以步兵对阵骑兵本就处于劣势,更何况己方还要保护太子一行和家眷,若是硬拼,恐怕伤亡惨重。
“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姜海焦急地问道。
宋良辰迅速环视四周地形,前方地势平坦开阔,但左侧有一处小陡坡凸起,或可利用。
他当机立断:“所有人立即向那个山坡撤退!车队在坡下列阵,弓箭手准备就位!”
“快,快!所有人快步上坡!”姜海立即跟着喊道。
众人不敢迟疑,拼尽全力朝着坡上跑去。
大地在马蹄声中震颤不已,转眼间敌军已经逼近到三百步距离。
晨光中,一面白底黑字的“闯”字旗帜迎风招展。
“闯字旗!是闯贼的人马!”
有士兵认出了敌军旗号,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侧面的官道上突然扬起另一片尘土,马蹄声如雷,又一支骑兵队伍正从侧翼包抄而来。
“完了……”
李能面如死灰,绝望地喃喃自语:“我们被包围了。”
两支骑兵队呈夹击之势逐步逼近,似乎每一声马蹄踏击都与众人绝望的心跳重叠。四下都是天地静止的死寂,除了那轰隆隆的杀气,余下唯有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儿童哭喊声。
宋良辰站在车队前,冷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玄武,扫描第二支骑兵数量。”
“正在扫描......第二支骑兵约九十七人,装备以长矛为主。”
两百多名骑兵对两百多步兵,这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
“大人,要不......我们分散突围?”李能颤声提议。
“分散?”
宋良辰冷笑一声:“那不是送死么?你两条腿还能跑过他们四条腿!”
他转身环视众人,看到了那些惊恐的面孔,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妇孺,也看到了紧握刀柄的士兵们。
两队顺军骑兵在三百步外摆开阵势停下,两百余骑兵,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少倾,两匹战马从敌阵中疾驰而出,驻停在坡下,与车阵相隔二十步左右,其中一人身着锦衣,腰佩长刀,正是昔日的东宫右卫千户王柏川,另一人则是个面生的虬髯大汉。
战马在坡下焦躁地刨着前蹄,王柏川勒住缰绳,高声喝道:“坡上的弟兄们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军围住,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识相的速速交出你们从宫中带出的贵人,放下兵刃,顺王仁德,自会留尔等性命!”
姜海喉结滚动,下意识攥紧刀柄:“大人......这王柏川来者不善,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护送之人与宫中有关。”
宋良辰压低声音说道:“沉住气,他并不知道马车里面的具体是谁,只是在投石问路,想要诈我们,不要露馅了。”
他向前两步,冷声喝问道:“下面的叛贼,报上名号!”
王柏川嗤笑一声,拨马向前几步:“宋大人莫不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日未见,竟连我王某的面孔都不认得了?”
宋良辰冷哼一声回敬道:“我还道是哪路英雄,原来是王千户啊,堂堂皇室姻亲,深受皇恩,如今怎地投了闯逆,甘做那马前走卒了?”
“难道王千户就不怕背负一个不忠不义的骂名,被天下人耻笑吗!”
说罢,低声对身后的马奎嘱咐道:“战场之上流矢无眼,务必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全,千万别让他伤到分毫。”
马奎郑重点头,快步退回人群中。
“宋良辰!”
王柏川厉声道:“休要逞口舌之快!朝廷如今大势已去,顺王才是应天顺命之主,我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快说,你从宫里带出的到底是何人,是不是太子?”
宋良辰不屑一笑:“王千户,你这脑子还是一如既往不够用啊。我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陛下又怎么会将太子的安危托付给我呢?若真要托孤,也该是新乐侯、巩都尉这等人物吧。”
王柏川闻言语塞,眉头紧锁。
确实,以宋良辰的官职,护送太子出京确实不太可能。
但他之前在顺军面前打了包票,声称自己已经掌握了太子的行踪,如今若是承认自己搞错了,岂不是自打嘴巴,让他在顺军面前颜面扫地?
他心中暗恨,但表面上却依旧强作镇定,故作轻松地说道。
“即便不是太子,想必也是其他皇子吧?总之,你们护送之人一定身份显赫,与宫中脱不了干系!宋大人,咱们好歹同僚一场,只要你肯交人,我可做主放你们这些人平安离去。”
宋良辰冷眼看着,心中暗忖,这王柏川倒还有几分急辩之能,可惜人品实在不敢恭维。
坡上的士兵们屏息凝神,等待宋良辰的决断,而王柏川劝降的声音仍在风中回荡。
姜海又低声道:“大人,他这是想瓦解我们的士气,如何应对?”
宋良辰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沉声道:“不必慌张,咱们二百余名弟兄也不是摆设,对方若是不惜伤亡,早下令强攻了,何必在此多费唇舌。”
王柏川见坡上众人毫无反应,似有些不耐,扬声道:“宋良辰,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良辰冷冷一笑,回应道:“王千户若有本事,便遣人来攻,何必在坡下空吠?”
王柏川闻言一滞,心中暗怒,可他不是做主之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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