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赵廷凌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周尚晋。
他身上衣衫倒是齐整,只是气色不大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中透着疲惫。
一进来,周尚晋立马单膝跪地,抱拳请罪:“属下办事不力,有负大人重托,还连累众弟兄被擒,请大人责罚!”
宋良辰摆了摆手,目光在周尚晋身上打量了一番,沉声问道:“伤势如何?”
“不碍事,只是些皮肉伤。”
周尚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亏赵巡检照拂,已经上过药了。”
宋良辰点点头,不再多问。
他转身看向赵廷凌,道:“赵巡检,其他人呢?”
赵廷凌拱手:“回大人,贵属皆已在衙署外等候。”
宋良辰不再多言,只道:“那就走吧,先出去再说。”
三人出了公署,外面几十号东宫卫果然都在。见到宋良辰和周尚晋出来,纷纷躬身行礼。
宋良辰站在公署门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此番辛苦了。”
“大人!”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宋良辰轻咳一声,开口道:“好了,大家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张主事已经安排好了船只,咱们这就回码头。”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纷纷应道:“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码头走去。
行了半途,却遇到张文德在道旁静立。
见到宋良辰一行人,他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宋大人,船只正在粮厅仓库装货,每装好一艘便会停靠到码头,到时大人可以安排人员分批登船。”
宋良辰点点头,道:“就按此法施行吧,辛苦张主事了。你速去督促装船事宜,务必确保一切顺利。最晚亥时,船队必须扬帆启航,绝不容半点延误。此事若成,你功不可没。”
张文德听罢,满脸肃然道:“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
“下官告退!”
说完,他又深深一躬,这才快步离去。
宋良辰颔首,望着远处粮厅仓库方向,突然道:“周百户,你们下去拾掇一下,然后你带一些弟兄去仓库盯着。”
周尚晋按着腰间刀柄,道:“大人是信不过张主事?”
宋良辰笑道:“信不过?倒也不尽然。只是这世道,人心比刀锋还薄,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去盯仔细些,别让奸猾胥吏趁机动了手脚。记住,若是事有不谐,保全自身为要。”
周尚晋会意,抱拳道:“属下明白!这就带人去。”
他点了十个精干的东宫卫,匆匆地朝粮厅仓库方向而去。
宋良辰对剩下的人说道:“其他人随我回营地休整,各自归队。”
……………
临时营地。
主帐内,太子朱慈烺和周皇后正端坐于上首。
宋良辰一进帐,恭敬行礼,沉声道:“臣宋良辰,见过殿下,见过娘娘。”
朱慈烺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宋卿,事情办得如何?船只可有眉目?”
宋良辰直起身,目光扫过帐内几名随侍的宫女内官,略一迟疑,还是如实回道:“回殿下,船只正在装粮,通州巡漕张主事亲去操办,最迟亥时,船队便可启航。臣已命麾下百户带人盯着仓库,以防万一。”
周皇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宋大人行事谨慎,本宫甚是欣慰。只是这京畿之地,局势一日三变,李逆余党虎视眈眈,本宫与太子实难安心啊。”
宋良辰低头:“臣会督促他们加急装船,尽快离开通州。”
太子朱慈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宋卿做得很好。这次若能顺利抵达南都,孤定不会亏待你。”
周皇后闻言,欣慰地笑了笑:“宋大人确实劳苦功高。太子切记,往后不可慢待宋大人。”
太子朱慈烺:“是,母后。”
宋良辰连忙谢恩:“臣不敢当,为太子殿下和娘娘效劳乃是臣的本分。”
奏报完毕,宋良辰告退出来。
他找到马奎,吩咐道:“马奎,你带着良平去通州郊外走一趟,接我两位舅舅一家子过来。他们村子良平去过,应该不难找。”
马奎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带人去,定把两位舅爷及家人安全接回!”
他站起身,朝身后的几名东宫卫使了个眼色:“牵几匹马来,动作麻利些!”
不一会,马匹牵来。
马奎转头看向宋良平,咧嘴一笑:“宋小弟,上马,时间赶,咱们得快去快回。”
宋良平站在马旁,深吸一口气,有些生涩地翻身上马。
“哥!”
他忐忑的喊了一声,少年攥着马鞍的手在发抖,宋良辰牵着马缰,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弟弟,“怕了?”
“谁怕了!”
宋良平音调高了几分,他挺直了背,强装镇定,“我就是……就是从没骑过马而已!”
宋良辰轻笑一声:“骑马也不难,有马奎带着你,你看着学着便是。”
“大人说得是。”
马奎笑道,“宋小弟,你且看好了,双腿要夹紧马腹,手握缰绳,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
宋良平认真地点点头,学着马奎的样子调整姿势。
“对,就是这样。”
马奎满意地点头,“待会我们先慢些走,你适应了再加快速度。”
宋良辰看着弟弟渐渐找到了些许感觉,这才放心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去快回。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先保全自身要紧。”
“哥,你放心。”宋良平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少年人很快适应了骑马。
马奎一挥手:“出发!”
看着马队渐行渐远,宋良辰转身回到营地。
…………
夜幕降临,宋良辰领一众手下安排人员陆续登船。
一船初定坐二十名家眷,另五名东宫卫士随行。
众人登船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大人,出事了!”
一个东宫卫士神色焦急地跑来禀报。
宋良辰心头一紧:“说清楚,怎么回事?”
东宫卫士说道:“粮厅那边突然冒出许多漕丁,持械围了仓库。”
“什么?!”
宋良辰脸色一沉,“张文德和周尚晋怎么说?”
东宫卫士:“张主事在跟对方交涉,周百户觉得蹊跷,便让卑职快马前来禀告大人。”
宋良辰来回踱了几步,目光闪烁,思忖道:“之前张文德信誓旦旦,保证不出问题,却转眼就被漕丁围了。不排除是通州官场间的倾轧,或有人想趁机中饱私囊,又或是张文德与人结仇惹出的祸?”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东宫卫士见状,焦急问道。
宋良辰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当此之时,容不得半点马虎,既然他们挡了路,就别怪我下狠手了!姜海,领五十人随我前去。”
“大人,这……”
姜海有些犹豫,“若是硬闯,恐怕会引起冲突,万一惊动了城内的守军,恐怕……”
宋良辰摆了摆手,语气坚决:“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几位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通州,拖延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他翻身上马,冷声说道:“李能、马奎,你二人安排好家眷们有序登船!速度要快!”
“是!大人。”
李、马二人领命而去。
……
坐粮厅仓库,灯火通明。
漕丁们将仓库团团围住,禁止任何人靠近。
张文德厉声说道:“王千总,这里不是你的兵漕所,没有漕运衙署的调兵公文,你擅自围住坐粮厅,你这是要干什么?”
领头的王千总冷笑一声:“干什么?张主事明知故问!你在做什么,我便在做什么!”
张文德脸色一变:“王彦成……你这是要造反!”
“造反?”
王彦成哈哈大笑,“张文德,你可别拿大话吓唬我!如今李闯的铁蹄已踏破京城,皇宫怕是都成了他的马厩,陛下和那些文武百官,哼,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天下已然大乱,谁还管得了这许多?”
“我这几百号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总得填饱肚子、蔽体御寒吧?豪门巨富的宅院,咱们不敢去招惹,可这坐粮厅的漕粮,堆在这儿无人看管,不就是无主之物吗?兄弟们拿些糊口,难道还算罪过不成?”
张文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彦成一把推开:“少废话!赶紧滚蛋!兄弟们都在这儿等着呢,你再啰嗦,休怪我刀下无情!”
就在这时,街外传来一阵喊杀声。
宋良辰率领着东宫卫队,冲杀过来。
“杀!弃械跪地者免死!”
他一马当先,手中镔铁长枪挥舞,银光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仅凭一骑,便将漕丁的防线冲的七零八落。
漕丁们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
身后姜海领着五十名东宫卫和周尚晋带队的十名东宫卫趁机冲出,两面夹击。
“弃械跪地者免死!”
“…………”
东宫卫士们齐声怒吼,声浪震得漕丁们心头乱颤。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仓库四周的漕丁已被尽数制服,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弃械投降之人。
宋良辰控马到张文德面前,居高临下问道:“张主事,还剩多少艘船只没装好?”
张文德惊魂未定,连忙回答道:“大人,才装了约七十艘,还剩三十余艘船只未装!”
“不等了!”
宋良辰眉头一皱,果断挥手,“立刻登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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