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露水顺着茅草檐滴落，陈默蹲在赵家庄祠堂的门槛上啃第三块压缩饼干。黢黑的房梁上垂着十几串干辣椒，柳芸儿正踮脚把最后半袋土豆种藏进祖宗牌位后的暗格。
圣使，西北坡的绊雷埋好了。赵二牛拎着沾泥的钢铲进来，铁匠的独眼在油灯下泛着血丝。防刺背心的尼龙肩带勒进他结实的膀子，这汉子到现在还没适应圣甲的怪味。
陈默瞥了眼淘宝界面，暴雨图标已经转灰。电量显示61%，物流地图上代表范家追兵的三个红点停在五里外的岔道口。他吐掉嘴里的饼干渣：让你打的铁蒺藜呢？
都在灶房搁着。赵二牛从裤腰掏出个布包，生铁打造的三角钉撒在供桌上叮当乱响，按您给的图样，尖头都淬过火。
柳芸儿突然嗤笑出声，官家小姐的绣鞋碾碎半颗铁蒺藜：赵大哥这手艺，给骡马钉掌都嫌糙。她从鬓角拔下金簪，尖头在铁钉侧面划出浅痕，范家死士穿的是三层牛皮靴
够用了。陈默抓起把铁蒺藜塞进褡裢，福伯呢？
祠堂后窗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陈福佝偻着背翻进来，老仆的柴刀上沾着新鲜泥浆：庄外三里地的乱坟岗，新添了七具流民尸首。他扯下蒙面布，露出嘴角的淤青，有个喘气的说...说西边闹瘟病。
柳芸儿正在缠裹胸布的手顿了顿。陈默看见她脖颈后细密的汗珠，这女人每次紧张就会把金锁片含在嘴里——现在那铜钱正在她齿间打转。
哪来的瘟？赵二牛的独眼瞪得滚圆，卫所兵封路半月...
说是从介休城逃出来的。陈福抓起供桌上的凉茶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破风箱，发热咳血，身上长黑斑，今早刚咽气。
祠堂突然陷入死寂。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分明看见物流地图上，代表瘟疫的紫色波纹正从西面向赵家庄蔓延。淘宝界面弹出紧急推送：【检测到鼠疫杆菌！限时秒杀防护服！】
阿炎就在这时撞开祠堂门。井底男孩满身泥水，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的啼哭细若游丝，小脸涨得发紫，肚脐上糊着团腥臭的草药。
庄口...捡的...阿炎的手背布满抓痕，指节还粘着几根花白头发。孩子襁褓里掉出半截木牌，柳芸儿用金簪挑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白莲妖童。
陈福的柴刀哐当落地：造孽啊！老仆扑到陈默跟前就要下跪，少爷咱不能沾这个...
抱去东厢。陈默扯开青霉素包装的手在抖，赵大哥烧锅热水，柳姑娘找点干净布。
柳芸儿突然拽住他手腕：你疯了？这明显是范家设的局！官家小姐的指甲掐进他肉里，那老太婆定是装死...
那你来治？陈默甩开她的手。婴儿的哭声突然停了，阿炎正把孩子倒提着拍背，脏手指在喉头抠出团黄痰。
丑时三刻，陈默蹲在东厢房的条凳上打手电。蓝光照着婴儿发青的脚底板，柳芸儿举油灯的手晃得厉害。赵二牛端着铜盆进来，蒸腾的热气糊了满窗水雾。
按住腿。陈默把针管里的气泡推干净。阿炎突然攥住婴儿乱蹬的小脚，孩子肚脐上的黑斑已经蔓延到肋下。
柳芸儿别过头去：《瘟疫论》说邪气入膏肓...她的声音被针尖刺破皮肤的闷响打断。陈福举着柴刀守在门边，老仆的刀尖对准窗外晃动的黑影。
婴儿的啼哭突然炸响。陈默手背挨了记抓挠，青霉素药液溅在阿炎脸上。井底男孩纹丝不动，任由药水顺着鼻梁往下淌。
卯时的鸡叫撕开夜幕时，孩子身上的黑斑退了三分。柳芸儿攥着半块玉佩当诊金——这是从襁褓夹层里摸出来的，刻着介休张氏的族徽。
卫所军医正在十里铺设卡。陈福从庄外打探回来，裤脚沾着带血的蒺藜，凡有发热者，就地...就地处置。老仆的柴刀在地上划出深痕。
陈默盯着物流地图上逼近的紫色波纹。淘宝里的防护服库存只剩三套，他咬牙下单的瞬间，庄外突然传来锣响。
走水啦！西头粮仓走水啦！
赵二牛踹开门冲进来，铁匠的独眼被烟熏得通红：有人泼了火油！他拽起陈默就往地窖跑，马厩底下有暗道...
柳芸儿抱起孩子紧跟其后。阿炎却往反方向窜，井底男孩的火折子在晨雾里划出赤色弧线。陈默听见庄西传来爆炸声，空气里顿时弥漫着硫磺味。
暗道口的青石板刚合上，陈福突然闷哼一声。老仆的小腿肚扎着半截弩箭，黑血顺着箭杆往下淌：有埋伏...
圣使好手段啊。沙哑的冷笑从头顶传来，范家死士的牛皮靴碾得石板吱呀作响，用妖术救个孽种，真当自己是活菩萨？
柳芸儿突然扯开襁褓。婴儿的啼哭在暗道里炸响，官家小姐的袖箭同时出鞘：张主簿的私生子要是有个好歹...
弩机扣动的机括声突然停滞。陈默趁机甩出最后半袋铁蒺藜，赵二牛的钢铲劈开石缝，晨光混着血腥气灌进来。
午时的日头毒得刺眼。陈默瘫坐在乱葬岗的歪脖子树下，柳芸儿正用金簪给孩子挑脚底的水泡。阿炎不知从哪摸来半罐羊奶，井底男孩舔着罐沿的奶渍发呆。
接下来去哪？赵二牛磨着新打的柴刀，庄子是回不去了。
陈福突然剧烈咳嗽，老仆的黑血吐在墓碑上泛起白沫。陈默摸出最后支青霉素，针头却被柳芸儿按住：先救你自己。
他这才发现左臂有道三寸长的刀伤，血把压缩饼干染成了褐色。阿炎突然扑上来舔伤口，被陈福一柴刀拍开：小畜生找死！
东北方...盐味...井底男孩吐出五个字，脏手指向乱坟岗深处的枯井。
柳芸儿眼睛突然亮了：《洗冤录》说尸首三个月能腌出硝盐...她扯开婴儿襁褓露出退净的黑斑，介休张氏上月刚丢了批官盐...
陈默的淘宝界面疯狂闪烁。物流地图显示枯井位置闪着银光，那是他三天前下单的二十斤粗盐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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