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梅雨,威海卫炮台的青砖缝里爬满黏腻的苔藓。李琰攥着浸透的火绳,指尖传来的霉味混着海腥直冲鼻腔。这已是第七批试制的防潮火绳,可方才试射时仍炸废了三杆鲁密铳,铳膛里的硝烟倒灌出来,把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残页熏出个北斗状的焦痕。
取鲛人脂来!
李琰的匕首挑开暗红色陶罐,昨夜从海底沉船打捞的鲛人尸油泛着诡谲的蓝光。当油膏裹上火绳时,王铁锁突然拽住他手腕:少爷当心!这腥气...话未说完,浸油的麻绳突然如活蛇般扭动,绳芯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银翅甲虫,每只虫腹都纹着白莲教的九瓣莲!
果然有鬼。李琰将火绳掷入铜盆,琉球火石擦出的火星刚沾油星,烈焰中竟浮现出威海卫布防图。燃烧的轨迹沿着暗礁区勾勒,最终在蓬莱阁位置爆出朵青莲——这正是三日前柳明璃在血书中预警的九莲焚城方位!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李琰护着火折子冲进地窖,却见原本密封的硝石箱里积着三指深的水。宋应星的白须挂着水珠,手中罗盘针尖直指东北:这不是天雨,是有人改了暗渠走向!
二十名匠户提着马灯沿暗渠排查。李琰的鹿皮靴踏过湿滑的渠壁时,望见石缝里卡着半片藕荷色绸缎——正是柳明璃被掳那日穿的襦裙料子。当匕首挑开绸缎,底下的机关齿轮泛着青铜冷光,转轴处用倭文刻着平户藩赠。
好个一石三鸟!李崇远一脚踹开闸门,混着海藻的咸水喷涌而出,白莲教借倭寇之手毁我火器,孔府那帮...话音未落,暗渠深处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十架改良水车逆流而动,将海水直灌入火药作坊!
暴雨夜突然亮如白昼。李琰望着作坊里漂浮的火绳,福至心灵地抓起把硫磺粉撒向水面。当琉球火石擦过潮湿的硫磺面时,竟爆出团幽蓝冷焰,将浸水的火绳头瞬间烘干!
宋先生!快记!李琰割破手腕,用血在砖墙上演算配比,硫七硝二半,混入煅烧后的牡蛎粉,以鲛油裹芯...血水顺着砖缝流入暗渠,竟将机关齿轮锈死在半途。宋应星的狼毫笔在《军器图说》空白处狂草:阴极阳生,以水制水!
子时惊雷炸响,李琰带人冒雨试射。新制的螺旋火绳在暴雨中燃得稳如烛火,可铅弹刚出膛,海雾里突然亮起九盏莲花灯——三艘龟船借着雨幕潜入港湾,甲板上的佛郎机炮口,正对着火药作坊的硝石堆!
装链弹!李崇远的吼声被雨幕撕碎。当城墙上的红衣大炮吐出火舌时,李琰的千里镜里映出骇人画面——龟船桅杆上吊着的不是海寇,而是失踪的匠户家小!他们颈间的银锁在雷光下泛着青光,锁芯里渗出的正是改良火绳的秘方药剂!
柳明璃的银铃声刺破雨夜。当第一枚链弹绞断主桅时,她的素手从龟船底舱伸出,抛来半截青铜钥匙。李琰凌空接住的刹那,钥匙突然与怀中玉珏共鸣,震得威海卫城墙上的雉堞簌簌落灰——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二十具青铜棺椁破浪而出,在暴雨中摆出浑天阵法!
琰郎看准了!柳明璃的鲛绡血书被闪电映亮,九莲阵眼在...一道惊雷劈中她脚下的火药桶,爆燃的烈焰中,李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化作青烟,只余腕间银铃坠入怒涛。
翌日放晴时,李琰在暗渠尽头挖出个铸铁匣。匣中羊皮卷上的潮州方言写着:阴极雨,阳极火,子午相交处,九莲现真身。当他将浸透雨水的火绳铺成星图,绳灰竟在海风中拼出孔府祠堂的飞檐轮廓——那檐角嘲风兽的第三只眼,正闪着琉球水晶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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