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白露,城隍庙的青铜香炉里积着三指厚的冷灰。李琰的黑袍扫过门槛时,惊起梁上栖着的夜枭,鸟喙里衔着的半片藕荷色绸缎飘落——正是柳明璃失踪那日穿的襦裙残角。
丑时三刻,巽位。
墙角的乞丐突然开口,缺了舌根的嗓子眼里挤出暗语。李琰的匕首挑开他捧着的破碗,碗底黏着的不是铜钱,而是半枚带血的琉球水晶镜片——这分明是威海卫工坊特制的火铳照门,边缘却刻着衍圣公府的暗记。
偏殿的判官像突然转动。李琰闪身钻进密道,指尖摸到的不是砖石,而是成排浸泡在药酒里的白莲教徒耳朵——每片耳廓都刺着登州卫密探的姓名。当地道尽头的青铜门浮现时,门环上九头蛇的第七颗獠牙,正咬着他从琉球海商处夺来的怀表零件。
李佥事果然胆色过人。
阴影里传来铁扇开合的脆响。两广总兵郑芝龙的白玉扳指叩在《坤舆万国图》上,图中澳门的位置被朱砂圈成滴血状。当他掀开舆图,底下露出的不是案几,而是整箱的佛郎机炮设计图——每张图纸的边角都盖着九莲菩萨的血指印。
李琰的磁石腰牌突然飞向供桌。当腰牌吸起城隍爷的金身时,神像底座露出个铸铁暗格——里面不是香火钱,而是二十卷用倭寇人皮绘制的水师布防图,墨迹里混着威海卫守军的骨灰。
红毛鬼的胃口不止澳门。郑芝龙的乌金甲叶簌簌作响,从鳞甲缝隙抽出一封密信。火漆印上的圣母像被匕首划开,信纸浸着辽东尸油的恶臭——葡萄牙总督竟用拉丁文与白莲教约定:用二十门舰炮换山东盐课!
殿外突然传来银铃声。李琰反手将郑芝龙推入神龛,自己贴地滚到供桌下。柳明璃的素足踏过青砖,腕间银链拖着的不是囚犯,而是五花大绑的登州知府!当她的簪尖挑开知府官服时,露出的不是皮肉,而是满身蠕动的青铜齿轮——这贪官的五脏六腑,早被替换成了精密的西洋机关!
琰郎可知这机关的动力源?柳明璃的鲛绡拂过知府天灵盖,掀开的头骨里露出个微型浑天仪。当李琰的玉珏贴近仪器时,整座城隍庙突然地动山摇——二十尊神像同时转身,判官笔尖所指的方位,正是威海卫海底青铜树扎根的海眼坐标!
子时的更鼓在海底闷响。郑芝龙突然劈开供桌,桌板夹层里滚出的不是账册,而是成串的琉球朝贡使节骷髅。每个头盖骨上都用金粉描着航线,连接起来竟是条绕过登州水师直抵天津卫的密道!
九莲开处,千帆竞发。柳明璃的银铃突然炸裂,碎片在月光下拼出幅星图。李琰的怀表零件自动飞向星图空缺处,当齿轮咬合的刹那,城隍庙地底传来宝船起锚的轰鸣——这哪里是庙宇,分明是建在郑和宝船残骸上的信号塔!
晨光刺破窗纸时,李琰在香炉灰里发现半张焦黄的《永乐大典》残页。被血渍浸透的海字部里,夹着条三寸长的鲛人绡,上面用辽东黑火药写着:冬至日,九鼎现。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