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尚阳,生气且长。草三尺而木,柘九节而塔。百虫争鸣,日日不止。千蝶竞舞,夜夜未息。风如红袖拂面,雨如绿蚁回肠。人以春喜,乃餐秀色,故不闻杜鹃戚戚而啼血、猿猴悠悠而鸣悲。
太平将死,不喜危言,乃有谄夫得道。故鸡唱于晓,则主江湖;狗守于夜,乃入庙堂。鹤不与鸡群,驱之山林。龙不与鱼类,逐之云雾。如此之世,天死而地亡,生灵哀哀而流离,当何以待明日哉?
狺狺之徒,盗名成贤,而闻诸侯。惺惺之辈,欺世为圣,乃王一方。百姓于之,乃功名之纸、富贵之墨,奉力献肉之牛马耳。天何其高哉!然举手可及烈日。地何其广哉!然放步乃至天涯。日居东海而夜昆仑,犹绕树之鹊,百匝无可依者!斯世乃见英雄也。
梧桐死兮,凤凰得出,昌天籁于四海。江河枯也,潜龙乃飞,兴甘霖于八方。朝筹帷而演兵,不敢偷一时之闲。夜怀笔而枕戈,未曾有一丝之懈。与百千众,寝食所共,怡怡如兄弟也,故天下景从、四海归投。老为其所亲,幼为其所爱,孤寡者为其所养,此人之仁也!
士所以不为贼者,劳苦不觊来今之酬,杀伐不怀恩怨之心;生不求富贵之器,死无逐功名之遗。如斯,士何以为生死也?花菲菲以育秋实,叶萧萧而肥春根。”
此文即出,一座皆惊。同一个厢房的百里卷和宇文玑,当即誊抄了下来,反复地品味。文卿水、欧阳饮则是全然不顾文人风度,直接使轻功上楼,以睹文字。坐在魁阁的独孤冰,更是连连叫好称奇,感叹道:“儒卿去岁之《大士篇》,已显才华之横溢。今日之《英雄篇》与之似而不同,用笔藏情更上一层,可谓‘儒之仙人’也!”
(附:《大士篇》
东风渐,百花荣,人间万里春。江河为歌,莺燕为舞,四海莫不庆焉。驱其车以游八方兮,采诸兰以为囊。醉夕而不思明日兮,娱万物而尽其兴。彼朝风情何极!
入朔雪,天下寒,象死而声灭。鸟亡于南,兽遁于山,人吝寸尺之火。叶淋淋如雨,木苍苍如霜。云凄凄而蚀日月,风烈烈而寂山河。此日芳华几何?
花争春以媚人,人争春以媚世。花争春者,道也。人争春者,名也。
天下兴者,不匮功名之位、富贵之事,乃多献能之辈。乱世朝不知夕,生死之于须臾,止见匡难之士以身奉世,以庇生灵。渴舌成沙,神龙沥血。饥肠如雷,凤凰衔心。兢兢终日,怀器藏锋,甘为苍生牛马,当死太平之志!)
飞雨再次夺得“诗魁”后,在心里暗自发誓,今年一定要了结双魁的夙愿。去年,飞雨击败棋中宿敌文卿水,首次闯进决赛。然而,最后还是以一招之差败给了七届棋魁、有“棋卿”之誉的宇文玑。
今年,飞雨力压“棋魔”南宫殊,再次与战胜了文卿水的宇文玑在决赛相遇,又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龙虎之争。
凤阳阁第一层的正中建有一三尺高的坐台,名为“玄素台”。此台便是决赛之地。一个时辰内,二人连战七局,皆是平手。千合之内,攻受之势尽在一子之间,未有一人占得一时的上风。正在二人斗得难分难解之际,只见一黄发老者走了进来,直上玄素台。
众人见其人,无不肃然起身,整衣敛容,拱揖垂首而立。原来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有“弈天子”之誉的北风夜手。
飞雨二人立侍左右,不敢逼视,好不恭谨。
“老朽冒然闯入,没有扰了二位的雅兴吧!”
“仙公说笑了!今夜有幸得见您老屈尊驾临,我辈自是不胜欣喜,难以自矜,岂敢谓之烦扰!”
二人扶着北风夜手入了上座后,方才坐回自己在棋盘前的座位上。又战一局,仍然未分胜负,便听北风夜手说道:“我有一法,不知儒卿和棋卿能否一听?”
“愿闻其详!”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老朽以棋局为擂,二卿攻之,胜者为魁。若皆胜老朽,则为双魁;若老朽以偷巧之术,赢得二卿,亦为双魁。不知二卿意下如何?”北风夜手扶须而问。
“仙公为棋之天子,神旨既出,我等棋之庶生,自然听从。”
于是,宇文玑和飞雨两个人,依次挑战北风夜手。然而,二人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是北风夜手的百合之敌。正当北风夜手要宣布二人同为“棋魁”之际,白天被帝星喊去的轻风,匆匆地跑进了凤阳阁。
北风夜手看到书生模样的轻风,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用不可思议地目光凝视着他,嘴里还念叨着:“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见北风夜手满脸都是惊讶,飞雨便好奇地问其缘故。
“老朽周岁识谱,三岁闻名东海,七岁无双于天下,纵观此生九十年之弈,只尝得一败而已!”北风夜手一边回答道,一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不知老朽,可否有幸与阁下对弈一局?”面对北风夜手的请求,轻风欣然应允。
明月正上梢头,二人相向而坐,礼毕,棋开。
轻风前两着落于“叶”、“奏”,北风夜手则落于“云”、“蜂”。紧接着,轻风棋落天元。此着一出,旁人皆惊,无不瞠目结舌。
“风公子此着,略显轻率了。”北风夜手温柔地笑道。
的确,轻风前两着占据角部,在星位取势。第三着落子天元,虽然使整个局势保持均衡,但开始布局就在天元,必然失去实利。
然而,北风夜手看见轻风淡然自若的样子,认为此着绝非轻率之举,不禁暗自沉思,希望窥破此着的玄机。
此后,虽然轻风着着新异,但局势仍呈平和之态。棋到第四十六着,双方终于开始了短兵相接的较量,但只是简单的试探。在一段时间的彼此克制后,酝酿已久的大战,终于开始了。
北风夜手先发制人,落子于“华”,断吃轻风一子,获利不少。而轻风则落子于“壹”,暂时保住了中央的优势。紧接着,北风夜手落子于“筒”,使战火蔓延到左下。数十回合后,轻风落子于“弦”,使得局部黑棋亏损。但北风夜手很快就化解了危机,并再次抢到了先手。轻风见此,浅浅一笑,抿了口茶,随即落子于“枯”。此着乃是当前唯一的大场。此着一出,此后轻风可以伺机在“画”处打入,进而对黑棋发起进攻。之后不久,轻风在“曲”位取得先手后,终于果断地在“画”处打入,胜负时刻已然降临。
随后,彼此都侵入对方而形势来回逆转,但谁都没有技高一筹,胜负仍然难辨。又过了数十回合,轻风落子于“宵”、“何”,局势突然微妙了起来。此后,轻风渐渐得势,北风夜手已然乏术。终于,北风夜手投子认负,双方起身行礼。
“承让了!”轻风一脸谦逊地说道。
“风公子的棋法别具匠心,不拘规矩,自然积势,已臻化境,非老朽之循规滔距迂腐者能敌!”
北风夜手一边抚须而笑,一边对轻风大加赞许,眼中充满了欣赏。而众人看见轻风打败了北风夜手,也拍手称赞,以表佩服之情。
因为轻风第一手落子于“叶”,因此此局被称为“落叶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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