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的烛火在青铜灯树里噼啪作响,映得朱棣冷峻的脸庞忽明忽暗。
他指尖深深掐进檀木桌案,指腹下“谁主沉浮?唯天可知”的字迹还未干透——那是亲卫从庙门拓印来的。
木屑在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仿佛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盯着拓本上歪歪扭扭的粉笔痕,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抓起案头青瓷笔洗砸向墙角。
“哐当!”碎瓷片溅到跪伏在地的赵九脚边,锋利的碎片擦着他小腿而过。
赵九脖颈绷成弓弦,额角汗珠顺着下巴砸在青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殿下息怒。”赵九声音发颤,“卑职已调了五城兵马司,南京城十三门今夜封死,所有书肆、客栈、茶坊都派了暗桩。那姓朱的小子能让天幕显影,定是带了什么妖物……”
“妖物?”朱棣突然低笑,玄色直裰下的手指缓缓抚过腰间横刀,错金云纹硌得掌心生疼,隐隐传来金属特有的寒意。
刀未出鞘,杀气却早已弥漫。
上回天幕曝出他生母是碽妃而非马皇后时,他躲在坤宁宫偏殿三天,听着宫外百姓议论“龙种不纯”,连姚广孝的《金刚经》都压不住心火。
如今这小子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还提什么“唯天可知”——天?
是那天幕里的天?
“去查刘伯温的《时务策》残卷。”朱棣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冷得让人背脊发凉,“当年他帮太祖定南京,说‘虎踞龙盘,王气攸钟’,可朕……”他猛地闭了嘴,目光扫过墙上挂的《北平舆图》,羊皮纸边缘被烛火烤得卷了边,散发出淡淡的焦味。
此时城南旧巷深处,朱琅正蹲在霉味混着咖啡香的阁楼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下青黑。
苏晚抱着笔记本电脑凑过来,发梢还沾着庙墙灰:“确定要放这段?朱棣攻入南京时的心理独白,正史可没记载。”
“系统说这是从《太宗实录》删减版里扒出来的。”朱琅滑动手机,系统界面的“历史真相卡”正泛着金光,闪烁的光芒映在他疲惫的眼中,“你看,他当时站在金川门城楼上,对着燃烧的皇宫说‘我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私欲?’——这才是靖难之役最真实的注脚。”
苏晚指尖在键盘上顿住:“可视频后半段的梦境……建文帝披头散发质问他‘叔父,你抢的是皇位,还是我的命?’这太扎心了。朱棣要是知道有人连他的梦都能扒出来……”
“就是要扎心。”朱琅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后颈还粘着庙墙的碎泥,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系统需要的是负面情绪值,震惊、愧疚、愤怒——朱棣越动摇,我们能兑换的‘时空影响券’就越多。上回他生母的事,情绪值涨到五千,这次要是能破七千……”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朱棣当前情绪值:愤怒23%,疑惑17%,愧疚8%。建议立即投放视频。”
朱琅手指悬在“播放”键上,突然转头看向苏晚。
姑娘眼尾还沾着粉笔灰,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三天前她撞见他用手机操控天幕时,也是这样的眼神,说“我要当你的历史顾问”。
“开始吧。”苏晚按下笔记本的投影键,阁楼白墙上映出视频开头:靖难之役的硝烟里,朱棣骑着乌骓马立在金川门前,铠甲上的血渍还未干透。
他望着皇宫方向,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私欲?”
同一时刻,燕王府外突然传来喧哗。
朱棣掀开门帘的手一顿,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里,一道白光如银河倾泻,无数光影在其中翻涌——又是那天幕!
“殿下!”赵九踉跄着跑来,“天幕……天幕又显影了!”
朱棣仰头望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画面里的人正是他自己,穿着靖难时的玄甲,站在金川门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陌生,像是从另一个时空飘来的诅咒:“我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私欲?”
“放肆!”朱棣一拳砸在廊柱上,木屑飞溅,手掌火辣辣地疼。
可画面还在继续,转到了奉天殿的早朝——他穿着龙袍坐在御座上,下面站着户部尚书夏原吉,正拱手道:“迁都北平耗银百万,江南百姓恐难承受……”
“朕意已决。”视频里的朱棣拍案,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北平北控胡虏,南抚中原,乃天下根本!”
系统字幕突然弹出:“一个帝王的执念,往往始于一次背叛。”
朱棣瞳孔骤缩——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叛”指的是什么。
当年他还是燕王时,最信任的谋士道衍曾说“南京王气太盛,压主”,可真正让他动了迁都念头的,是那个雨夜。
建文帝的密使翻墙入府,手里攥着太祖的密诏:“燕王狼子野心,可着锦衣卫暗中监视。”
画面突然一转,变成漆黑的寝室。
视频里的朱棣穿着中衣坐在床沿,额头全是冷汗。
帐外月光惨白,照见他对面虚空中浮着个身影——青衫皂靴,额间有道淡疤,正是失踪的建文帝!
“叔父。”建文帝的声音像从井底传来,“你抢的是皇位,还是我的命?”
朱棣猛地踉跄两步,后背撞在廊柱上,木头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在夜空里格外清晰,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玉佩,“燕”字硌得掌心生疼。
这是他最隐秘的噩梦,连徐皇后都不知道——每回梦见建文帝,他都会惊醒,然后坐在案前抄《金刚经》到天亮。
“查!给朕往死里查!”朱棣抓住赵九的衣领,玄色大氅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衣袂摩擦声如风中战鼓,“不管那小子是妖是仙,活要见人,死要见……”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天幕里自己颤抖的手,声音低得像耳语,“死要见什么?”
阁楼里,朱琅盯着手机屏幕,系统界面的情绪值正疯狂跳动:震惊45%,愧疚30%,愤怒25%——累计7800!
“成了。”苏晚按住他发颤的手背,指尖微凉,“系统提示可以启动‘历史重构’了,你打算……”
“再等等。”朱琅盯着视频最后一帧——朱棣在梦境里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哽咽,“现在影响迁都太早,等他彻底动摇……”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朱琅解锁屏幕,最新一条消息在黑暗里格外刺眼:“有人盯上了苏晚。”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姑娘正咬着笔帽核对视频时间轴,发梢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栗色。
窗外,燕王亲卫的灯笼光正顺着巷子游来,像一串跳动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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