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霜华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这世间哪有妖怪?若论心狠手辣,他才是丧尽天良的大妖怪。杏儿,你赶紧走!要是我分心,说不定就会输。”
杏儿嗫嚅了几句,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抿紧小嘴,一咬牙,跛着脚向外跑去。
另一边,鹤晏清将剑扛在肩头,神态张狂至极。他几脚踢开冢上的乱石,赫然看见一具骸骨瘫坐在峭壁前,全身被七八根油黄枯竹贯穿。原来,他方才硬抽出来抵挡洛霜华的,竟是洞穿尸骸的巨大竹枪。
那尸骸早已腐烂得面目难辨,肢体被黄竹叉架得扭曲变形。除了头颅,只能看到一只右手垂在身旁,枯瘦的手掌中握着一柄斑斑驳驳、锈迹泛红的长剑。
鹤晏清一脚踹断尸骸的右臂骨,在飞扬的骨灰和尘土中拾起长剑,狞笑着说道:“洛霜华,你看看,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刚丢了一对刀剑,老天爷就又送来了一对。要是我想要你的命,你说老天爷给不给?”
洛霜华随手扔掉断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容笑道:“灵犀剑幻宫门下,浑身是剑!即便双手空空,一样能取你性命。”
“这种场面话,你留着跟阎王说吧。”鹤晏清收起狞笑,含胸松臂,刀剑在胸前交叉。刹那间,他整个人气质骤变,身姿沉稳如渊,气息缥缈如云,连声音都变得凝沉起来。他微微眯起野兽般的赤红双眼,问道:“四脚蛇,你可认得老子这起手式?”
洛霜华心中暗自诧异,突然想起师父曾讲过的一段轶事,顿时警觉起来。但他表面上仍故作镇定,淡然说道:“难道是‘五律破霄式’?”
鹤晏清屏住呼吸,没有回应。他整个人放空身心,愈发像渊水上蒸腾的云雾,既沉重又轻盈。原本张狂疯癫的模样渐渐消失,竟有了几分出神入定的感觉。他撮唇吸气,周身气流似乎都为之一滞,狭小的空间内风声顿止,一切仿佛都凝固在这即将出手的瞬间。其气势之强,与之前判若两人。
洛霜华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心中骇然:“这就是……望潮剑霄阁独步天下的‘五律破霄式’?”
鹤晏清尚未完成招式,听到喊声浑身一震,原本空茫的眼神瞬间凝聚。回神的瞬间,他完美的体势破绽百出,处处都是可乘之机。鹤晏清知道招式被破,一咬牙,刀剑齐出:“看招!袅袅辉芒裂沧溟!”
双刃化作千道光影,宛如惊鸟出林。一挥之间,无数耀眼的刃光飕飕袭来!
洛霜华并起双指,无视剑网刀风,施展出《破穹剑罡》中的“裂海冲霄”。他身姿潇洒,从千影万华中穿出,重重戳在鹤晏清右胸的“天池穴”上。
天池穴属手厥阴心包络经,气血通向右臂。剑劲一入,鹤晏清的右手无力地垂下。但他仍不罢休,单刀横挥,斩向洛霜华的颈侧。
“都死到临头了,还想逞凶!”洛霜华不禁怒火中烧,振臂一格,抬脚将鹤晏清踹飞出去!
镇岳庙外,大雨倾盆。庙内却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出声。
洛霜华口才出众,即便只是平淡地叙述,众人仍仿佛身临其境,目睹了望潮刀脉的五律破霄式“袅袅辉芒裂沧溟”,以及洛霜华破敌制胜的惊险过程。稍年轻的一辈大气都不敢喘,掌心湿透,额间冷汗直冒。
“破得好。”半晌,叶无弦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看向洛霜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你还没到翘尾巴的时候。那姓鹤的小子修为不够,真正的高手施展这招,瞬间就能进入空明之境。要是换了鹤唳霜这样的角色,你当场就得血溅五步。这一点,你得多向你大师兄请教。”
叶无弦平日极少夸赞别人,这已经是极大的肯定。
洛霜华欣喜若狂,垂手低头道:“弟子明白。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绝不再靠侥幸取胜。”
望潮剑霄阁众人听了这话,只觉刺耳。一名肥壮的青年道士陈俊恺怒不可遏,脱口骂道:“放屁!五律破霄式是我刀门紫星观的绝学,历来只有观主才能习得。”
他指着身后的许睿晨,继续说道:“……就连我二师兄这样的人才,观主都还没传授,十七师弟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使……”话未说完,他突然明白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再也说不下去。
洛霜华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我原以为五律破霄式和本门绝技‘悸心剑鸣’一样,人人皆可修炼,没想到竟是紫星观鹤氏的家传绝学。”
陈俊恺顿时瞠目结舌,身后的许睿晨微微咬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时,鹤唳霜悠悠开口:“洛四侠东拉西扯,始终没提到魔剑。什么事都往我那晏清孩儿身上推,倒真是轻松自在。叶先生,我原以为贵宫的‘悸心剑鸣’是气剑合一的绝技,没想到竟是斗转星移、借力打力的门道。”
望潮剑霄阁的众弟子听闻,一阵哄笑,试图借此化解尴尬。
论剑策也不禁心生质疑:“洛四侠,鹤晏清既然已被你打倒,怎么还会有后续变故?”
洛霜华神色凝重:“我一时动怒,狠狠踹了鹤晏清一脚,他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在刀剑上。那柄破旧长剑一沾上血,突然发生异变,腾起一蓬碧绿色的磷光。斑斑驳驳、锈迹斑斑的剑身被青光笼罩,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杏儿紧紧揪住他的衣角,身子不住颤抖。自从进入大殿,她从未如此惊慌失措。
洛霜华对那天剑上的奇异光芒记忆犹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涌上太阳穴,他倒抽一口凉气,当日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彼时,鹤晏清的鲜血喷在长剑上,神秘的青光从剑锷处迅速蔓延,一路攀至剑尖。整柄剑散发着如雾般迷离的青芒,既妖异又艳丽。
鹤晏清仿佛中了邪,突然将长剑搭在画轴薄剑上。青光如同有生命一般,从长剑渡到薄剑之上。不多时,薄刃剑通体吞吐青芒,熠熠生辉,而长剑上的青光却渐渐褪去,仿佛生命之源被吸干,又变回那柄锈迹斑斑、几近穿孔的破剑。
鹤晏清翻白眼,浑身一颤,扔掉长剑,僵硬地举起泛着青芒的薄刃轴剑,摇摇晃晃地逼近。黑夜里,妖异的青芒照亮了他惨白的脸庞。鹤晏清双眼上翻,几乎看不到黑瞳,脸部肌肉扭曲得诡异,仿佛被蜡凝固住,全然不像个活人。
“搞什么鬼?”洛霜华强自镇定,大喝一声:“鹤晏清,受死!”
他双指疾点,又是一记威力雄浑的“裂海冲霄”。
诡异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洛霜华肩膀刚动,鹤晏清便往后退了一小步,方位、步幅拿捏得精准至极。两人肢体尚未接触,“裂海冲霄”几乎落空。
洛霜华变招极快,瞬间改刺为削,直取鹤晏清咽喉,这正是《破穹剑罡》中的另一杀招“穿云定岳”。可他指势刚变,招式尚未成型,鹤晏清又往左退了一步。洛霜华心中一惊:这难道是读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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